詹愛娟,李漁著名喜劇《風箏誤》中的反面人物。
愛娟是淑娟的同父異母姐姐,詹烈侯二夫人梅氏所生。詹烈侯正室早亡,子嗣杳然,所以對梅、柳兩妾十分放任。梅氏是一個非常庸俗的女性,她“嫉妒成風,咆哮成性”,往往為一些細瑣無聊之事吵鬧不休,以顯示其“正夫人”的特殊地位。偏偏詹烈侯不善治家,三夫人柳氏毫不示弱,詹家常常被鬧得舉家不安。多妻制家庭的勾心斗角,父母之間的爭風吃醋,生母的缺少文化素養等等的熏陶,使得愛娟由粗俗發展為猥瑣。加上她其貌不揚,沒有妙齡少女光彩照人的魅力。在李漁的創作構思中,愛娟顯然是作為淑娟的比照,戚友先的同類而特意設置的,其重要性不亞于淑娟,韓琦仲和戚友先,正是她和他們一起展開喜劇沖突。李漁從多方面來刻畫展示她的性格特征。
如何正確對待父母之間,尤其是親生母和庶母之間的矛盾糾葛,是舊社會多妻制家庭中青年男女所面臨的棘手問題之一。它也是文藝作品刻畫他們性格的一塊試金石。愛娟的第一次亮相,正是在她的父母無聊爭吵之際。梅氏為爭寵,帶著愛娟暗中去柳氏房外偷聽。正巧詹烈侯與三夫人在對她們說長論短,梅氏豈能容忍,當場醋興大發,向他們大興問罪之師。對此,愛娟完全站在其母親一邊,不問是非曲直,對淑娟母女冷嘲熱諷,成為爭吵的參與者。她不管尊長,指責柳氏: “三娘,我母親教法不好,你的教法好,以后勞你教教罷了。”她嘲諷淑娟: “妹子,你聰明似我,我丑陋似你,你明日做了夫人、皇后,帶挈我些就是了。”完全是乃母的腔調,不僅有失體統,而且也和青年女子應有的起碼素養格格不入。相比之下,淑娟比較通達。她能委屈忍讓,有理而不爭,終于將一場無聊吵鬧暫時平息了下來。愛娟性格中“頑劣” (詹烈侯稱她“貌既不揚, 性又頑劣”)的一面,在特定的喜劇沖突之中,在淑娟賢淑品性的映照之下,得到了較好的展示。
愛娟對待戀愛婚姻問題上的所言所行,相當集中地展示了她的性格特征和內心世界。她年已十八,急于獲得男性的情愛。甚至性急到令人發笑的地步,她自己說: “如今莫說見了書生的面孔,聽了男子的聲音,心上難過,就是聞見些方巾香,護領氣,這混身也象虼蚤叮的一般。”正由于性急,以致當韓琦仲題詩向淑娟求愛的紙鳶誤落到愛娟窗前時,她就不擇手段,和奶娘一起設計,誘騙韓琦仲上鉤,約他一更之后,潛入閨房,面訂百年之好。正巧韓生也是個急于求偶,卻又堅持擇偶標準之人。一個急色少女,一個道學少男,各自懷著不同心境碰到一起來了。在火辣辣的青春碰撞中,愛娟被韓生那熾熱而執著的性格,顯映得原形畢露。她在黑暗中一把摟住韓生,急欲求歡,對韓生的所謂“文字締交,不從色欲起見”等“雅道”,簡直是充耳不聞。這突出地反映出愛娟根本不懂得真正的愛情,不懂得自尊自愛,把純潔的男女之愛曲解為肉欲的滿足。
愛娟的急色,還和她的厚顏和無知聯系在一起。韓生注重才貌,初次見面,亟欲拜讀意中人的和詩。偏偏冒充淑娟的愛娟對此一竅不通。韓生問她:“小姐,小生后來一首拙作,可曾賜和么?”她回答說: “你那首拙作,我已賜和過了。”韓生再問她: “這等小姐的佳篇,請念一念。”她竟回答說:“我的佳篇一時忘了。”這段對話,真是活靈活現地表現出愛娟的無知,她連對人的尊稱和對己的謙稱都不甚了了,將“拙作”、“賜和”、“佳篇”亂用一氣。為了應付韓琦仲的催促,愛娟竟將《千家詩》中的第一首詩謊稱是她的“佳篇”,禁不住使人捧腹大笑。這當然無法蒙騙韓琦仲,終于在這位飽學之士面前出盡洋相,露出了她那不讀書更不會作詩的窘相。然而,盡管她文字方面缺乏才能,卻有天生的厚顏和狡黠。當她的信口雌黃被韓生戳穿后,竟然反咬一口,說果然是千家詩,是她故意念來試試韓生學問的!又說什么: “這是一刻千金的時節,那有工夫念詩?我和你且把正經事做完了,再念也未遲。”原來使她心神不安的并不是對方的才貌是否雙全,而是肉欲的能否滿足。這樣的鮮明對照,反映了作者的愛憎和褒貶。
愛娟赤裸裸的肉欲要求遭到了韓琦仲的堅決拒絕,卻和戚友先達成了妥協。愛娟雖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和戚友先結為夫婦。但在本質上,他們的結合倒是品性和思想的一致。一個急色女子,一個紈袴子弟,各自追求自己之所需而結合在一起。新婚之夜,愛娟一誤再誤,將戚友先當作前次驚丑逃走的韓琦仲,從而授人以柄。戚友先正驚詫新娘的奇丑,不意她竟自供早與他人有過幽會,他當然不會不加以要挾利用。于是,在梅氏的斡旋綴合下,他們都妥協了。戚友先擺出成親后就要娶小作為交換條件,同意將愛娟婚前與人幽會之事不作張揚。這對男女終于達成了“蒙眬且暫成交”的默契。一場凈丑和親的鬧劇,充滿著令人捧腹的笑料。這樣,愛娟性格的多側面又一次得到了生動的顯現。她勇于約人幽會,卻不愿將它公諸于眾;她為了維護虛假的“名聲”,不惜妥協退讓;她對異性別無奢望,只要是個男人就行。這不僅使之避免了簡單化類型化的傾向,更富有生活氣息,而且鋒芒所向,實際上已觸及封建婚姻制的虛偽。
戚友先是個不肯安分守己的浪蕩公子,愛娟為使他不去娶小老婆,就想方設法用計拴住他。 “我想世上的小,可是娶得的東西?……若是容他娶小,不如許他嫖妓,許他嫖妓,又不如容他偷情。”真可謂煞費苦心。巧戚友先看中淑娟容貌,正害單相思,苦于無從下手。愛娟見有機可乘,竟喪心病狂地替乃夫設計,共謀拖淑娟下水。她認為唯有這樣,才能用一樁事鉗了戚友先、淑娟和柳氏三人之口,又可免了娶妾的后患。在這里,什么庶母至親,姐妹情深等等,她是全然不顧的。慫恿戚友先去強奸淑娟的陰謀,雖被淑娟用寶劍戳穿,卻有力地證明了愛娟靈魂的卑劣,她為了一己之私利,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至此,這個急色女子的性格,已躍然紙上。
《風箏誤》劇中愛娟這個人物的創作塑造,適應了歷來觀眾對于這類人物及其所作所為厭惡唾棄的審美要求。但它的缺陷也十分明顯,這一方面和作者創作思想中好者一切皆好,惡者一切皆惡的片面認識有關,所謂“世人的婦人,偏是丑而且淫的,分外會吃醋”,把外貌的美丑,和品性的善惡相混淆;同時,愛娟只是錯認韓琦仲和戚友先,一誤再誤,就將其任意糟蹋,也有欠公允,反映了劇作家對婦女認識上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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