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奴,本姓趙,人多喚作趙小哥,是東平府商賈趙國器的獨生子,為元代雜劇作家秦簡夫雜劇《東堂老勸破家子弟》中的主要人物之一。揚州奴是乳名,因趙國器發跡之后寓居揚州,故名其子。
在揚州東門里牌樓巷,居住著兩家本貫為東平府人氏的商賈,一為趙國器,一為李實,兩人是同鄉,相處甚好。揚州奴,自幼嬌生慣養,長大之后不理生計,游手好閑,這使趙國器十分憂慮, “晝夜無眠”。看看自己將不久于人世,他將兒子托付于老友李實照料。這就是“托孤”。他命兒子到隔壁去請李實來家議事,誰料揚州奴竟然大呼小叫,先是打發仆人去請,繼而又要騎馬去,吆喝道: “下次小的每,鞁(備)馬!”父親問他: “只隔的個壁兒,怎要騎馬去?”不意揚州奴卻理直氣壯地回答說:“也著你做我的爹哩!你偏不知我的性兒,上茅廁去也騎馬哩。”連上茅廁去也得騎馬,豈能不長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材料呢!及至請了李實來,趙國器又叫揚州奴抬過一張桌子來,揚州奴又大呼大叫、發號施令:“下次小的每,掇一張桌兒過來者。”趙國器十分氣憤: “我使你,你可使別人?”揚州奴無奈,只得自己動手搬桌子。這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紈袴一邊搬桌子一邊無可奈何地自言自語: “哎喲!我長了三十歲,幾曾掇桌兒,偏生的偌大沉重。”
揚州奴的惡習非一日養成。趙家“負郭有田千頃,城中有油磨坊、解典庫”,“是揚州點一點二的財主”。富家的獨子,自然溺愛有加,嬌寵無比。揚州奴后來的敗家落魄,陷入衣食無著,幾乎沿街乞討的境地,固然是自作自受,然而,失之于父母之教或教而不嚴恐怕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趙國器過世之后,揚州奴更加肆無忌憚,放浪恣縱。他與幫閑無賴柳隆卿、胡子傳打得火熱,戀酒迷花,揮金如土,數年光景,典房賣地,將家業敗壞殆盡。當揚州奴在柳、胡二無賴的慫恿下待要賣掉最后的祖宅時,李實氣得渾身發抖,一番訓斥數落,語重心長,感人肺腑。 “正是那內無老父尊兄道,卻又外無良友嚴師教”。但揚州奴不聽教誨,在邪路上越滑越遠。
李實看到揚州奴執迷難勸,擔心有負故人所托,他全不敢怠慢,以趙國器交給自己的五百錠大銀為經濟后盾,揚州奴每賣一件家產,他便私下里悄悄買下,最后在揚州奴走投無路之時,一面疏導一面又將那浪子迫至懸崖處,終于使故人之子翻然悔悟,痛改前非。
揚州奴在蕩盡家財之后,身棲城南破窯之中,吃上頓沒下頓, “燒地眠,炙地臥”,窮困潦倒,幾乎要尋短見。他去尋那兩個狐朋狗友,兩個潑才見這趙小哥全無油水,竟將揚州奴戲弄耍笑了一番。從天堂一下子跌進地獄,揚州奴恍如隔世,想尋死,妻兒又不答應,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去苦掙扎,以求一條活路。李實看看時機已到,遂使妻子私下里給揚州奴一些小本錢,叫這落魄浪子去營理小本生意。揚州奴賣柴、賣菜,柴自己舍不得燒一點,菜只揀些賣不出去的葉兒回破窯中煮來充饑。看到揚州奴沿街叫賣,李實嘆道:
“你往常時在那鴛鴦帳底那般兒攜云握雨,哎,兒也你往常時在那玳瑁筵前可使噀玉噴珠,你直吃得滿身花影倩人扶。今日呵便擔著孛籃,拽著衣服,不害羞當街里叫將過去。”
正是在這種強烈的對比之中,我們看清了揚州奴這浪子最終回頭的心理軌跡。經過一番痛苦的磨煉之后,揚州奴道出了“正是執迷人難勸,今日臨危可自省也”的肺腑之言。
揚州奴,是一個鮮明生動的回頭浪子的藝術形象,他的出現,是時代的產物。宋代以來,隨著城市商品經濟的發展,人們的生活態度和思想觀念亦在逐漸發生著新的變化。追求現世享樂的人生理想,在當時的市井社會相當流行。揚州奴崇尚的“放浪”生活,和那時的整個社會風氣不無關系。李實以守業的行為規范勸導揚州奴浪子回頭,體現了傳統道德的力量。但是,他的主要武器是先輩的“經商致富”,而不是昔日的功名科舉的仕途生涯,這又充分說明了市民階層中的商業思想。這是一出值得矚目的戲劇,真實而形象地描繪了處于新舊歷史交替時期的市民(商人)生活。從揚州奴身上,可窺知當時市井社會的歷史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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