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來臨，向酣睡的生命歌唱

山嶺在輕輕搖曳的枝條下沉入夢鄉(xiāng)

和風(fēng)舞弄著憔悴干枯的花瓣

暗淡的峽谷里，徐徐飄動著霞光

清晨美妙地來臨，地平線一片輝煌

花兒、鳥兒和水波伸伸懶腰

活生生的世界醒來，為生命而歡唱

醒醒吧，我的羊，過來吧，我的羊！

跟我走吧，我的羊，在鳥群間穿行

讓峽谷充滿咩咩叫聲，還有活潑和歡欣

聽小溪的細(xì)語，聞鮮花的清香

看那峽谷，正籠罩著光閃熠熠的霧云

來吧，采擷大地和新牧場上的青草

聽啊，我的短笛正吹送甜蜜的樂曲

旋律從我心間涌出，恰如玫瑰的呼吸

然后飛上天空，像一只幸福歌唱的夜鶯

如果我們來到森林，萬木把我們蔭蔽

盡情地摘吧： 青草、鮮花和果實

是太陽用光明給它們哺乳，是月亮把它們撫育

它們在破曉時分，吮吸朝露滴滴

在山谷，在坡上，盡情歡樂吧

如果疲倦了，就在繁茂的綠陰下小休

在陰影的沉默里，咀嚼青草，咀嚼思緒

聽風(fēng)兒歌唱，在山間的葡萄枝頭

林中有鮮花和甜嫩的綠草

蜜蜂在它們四周，哼著歡歌

純潔的香氣不曾遭到豺狼呼吸的玷污

不，狐貍不曾結(jié)伴在它們上面踩過！

清新的馨香，神奇，安寧

微風(fēng)步態(tài)娉婷，嬌聲嬌氣

青枝翠葉，光和美在其間起舞

常青的綠色，黑夜無法將它拭去

我的羊呀，別在蓊郁的森林久留

森林時代是孩童，淘氣、甜蜜、美麗

人的時代是老漢，愁眉苦臉，遲鈍沉悶

心灰意懶，在這片平原上緩行

在林中有你的草場，你美好的天地

歌聲，琴韻都向黃昏時光而去

柔嫩，細(xì)弱的小草的陰影已拖長

快，快回到那安謐平和的地域

(郭黎　譯)

【賞析】

《牧歌》是沙比最著名的抒情詩歌之一，也是他獻(xiàn)給大自然的一首心靈述說之歌。詩人以牧人為抒情主人公，描寫了牧人從早到晚的生活，通過牧人的眼睛和心靈，展現(xiàn)了一幅絕美的突尼斯的動感風(fēng)景畫： 在細(xì)細(xì)咀嚼山間新鮮野草的咩咩羔羊和用心吹奏甜蜜曲調(diào)的牧人在草場上游戲；到處散布的花香和甜美的青草，在薄霧籠罩的山谷里得到滋養(yǎng)；薔薇氣味的旋律，像夜鶯的鳴囀一般在空中翱翔；當(dāng)然，里面更少不了“步態(tài)娉婷，嬌聲嬌氣”的微風(fēng)姑娘，在用樹枝供光明和美麗作她們的舞場；也有蜜蜂在百花叢中吟唱悅耳的曲調(diào)。這化靜為動、動靜相間的畫面色彩斑斕，一切都是那么生機(jī)勃勃、欣欣向榮，里面包含了原始的歡樂、自然的風(fēng)姿、閑適的心情和對美好風(fēng)光的眷戀之情。閑適、歡快、滿足與幸福的感覺體現(xiàn)在作者運(yùn)用的每一個字眼中，那眾多的意象都和“光明”、“和平”與“生活的安寧”連在了一起，讓人感受到作者對于世外桃源般生活的向往和忘我的人生追求。

可是，詩人在這表面的美好風(fēng)光的描繪之下還寄有深刻的寓意。這和平寧靜的山谷實際上是祖國的一個縮影，詩人清醒地看到，這自然之所以美好、和諧、生機(jī)勃勃，是因為“純潔的香氣不曾遭到豺狼呼吸的玷污/不，狐貍不曾結(jié)伴在它們上面踩過！”。可是，現(xiàn)實真的如此嗎？

當(dāng)時的突尼斯正處于法國殖民者統(tǒng)治下，陷在泥沼當(dāng)中無法自拔。詩人痛惜地看到： 當(dāng)時的祖國正處在黑夜的蹂躪下，“憔悴干枯的花瓣”在搖擺的樹蔭下亂舞不停。但詩人有自己的理想，他堅信漫漫長夜絕不能把大自然秀美的儀容毀傷，因為光明畢竟是在艱難地“蹣跚而行”，因為我們還有“常青的綠色”，有“你的草場，你美好的天地”。詩人用這些優(yōu)美的意象曲折地表達(dá)了對擺脫這些丑惡的異族壓迫、爭取民族獨立的堅定信心，以及對于那些殖民主義者帶來的所謂的文明的深惡痛絕。

詩人把鮮明的政治傾向用濃郁的抒情和高超的寫作技巧曲折地表現(xiàn)出來，在詩的最后，又把“森林時代”比作“淘氣、甜蜜、美麗”的兒童，把“人的時代”比作“愁眉苦臉，遲鈍沉悶”的龍鐘老人，形成了一組色調(diào)鮮明的對比，表達(dá)了詩人對于和平、寧靜的社會生活的渴求，也寄托了詩人返樸歸真的社會理想。后來隨著“歌聲，琴韻都向黃昏時光而去/柔嫩，細(xì)弱的小草的陰影已拖長”，詩人也要“快，快回到那安謐平和的地域”，急急忙忙地轉(zhuǎn)回親愛的家鄉(xiāng)。這樣不僅首尾呼應(yīng)，而且使全詩韻味深長。

(黨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