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彥《蘭陵王》原文與歷代鑒賞評論
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凄惻。恨堆積。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沈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
【本事】
張端義《貴耳集》卷下:道君幸李師師家,偶周邦彥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于床下。道君自攜新橙一顆,云“江南初進來”,遂與師師謔語。邦彥悉聞之,隱括成《少年游》云:“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后云:“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李師師因歌此詞,道君問誰作,李師師奏云周邦彥詞,道君大怒。坐朝,宣諭蔡京云:“開封府有監稅周邦彥者,聞課額不登,如何京尹不案發來? ”蔡京罔知所以,奏云:“容臣退朝呼京尹叩問,續得覆奏。”京尹至,蔡以御前圣旨諭之,京尹云:“惟周邦彥課額增羨。”蔡云:“上意如此,只得遷就將上。”得旨:“周邦彥職事廢弛,可日下押出國門。”隔一、二日,道君復幸李師師家,不見李師師,問其家,知送周監稅。道君方以邦彥出國門為喜,既至不遇,坐久至初更,李始歸,愁眉淚睫,憔悴可掬。道君大怒云:“爾往哪里去?”李奏:“臣妾萬死!知周邦彥得罪,押出國門,略致一杯相別。不知官家來。”道君問:“曾有詞否?”李奏云:“有《蘭陵王》詞。”今“柳陰直”者是也。道君云:“唱一遍看。”李奏云:“容臣妾奉一杯,歌此詞為官家壽。”曲終,道君大喜,復招為大晟府樂正。后官至大晟樂府待制。
毛幵《樵隱漫錄》:紹興初,都下盛行周清真《蘭陵王慢》,西樓南瓦皆歌之,謂之《渭城三疊》。以周詞凡三換韻,至末段聲尤激越,惟教坊老笛師能倚之以節歌者。其譜傳自趙忠簡家,忠簡于建炎丁未九日南渡,泊舟儀真江口,遇宣和大晟府協律郎某,叩獲九重故譜,因令家伎習之,遂流傳于外。
沈雄《古今詞話》引陳鵠《耆舊續聞》:周美成至京師主角妓李師師家,為作《洛陽春》,師師欲委身而未能也。與同起止,美成復作《鳳來朝》云……一夕,徽宗幸師師家,美成倉促不能出,匿復壁間,遂制《少年游》以記其事,徽宗知而譴發之。師師餞送,美成作《蘭陵王》,云“應折柔條過千尺”,至“斜陽冉冉春無極”,人盡以為詠柳,淡宕有情,不知為別師師而作,便覺離愁在目。徽宗又至,師師遲歸,更誦《蘭陵王》別曲,含淚以告,乃留為大晟府待制。(按今本《耆舊續聞》無此條)
【匯評】
王灼《碧雞漫志》:前輩云:“《離騷》寂寞千載后,《戚氏》凄涼一曲終。”《戚氏》柳所作也,柳何敢知,世間有《離騷》,惟賀方回、周美成時時得之。賀《六州歌頭》、《望湘人》、《吳音子》諸曲,周《大酺》、《蘭陵王》諸曲,最奇崛。或謂深勁乏韻,此遭柳氏野狐涎吐不出者也。歌曲自唐虞三代以前,秦漢以后皆有,造語險易則無定法。今必以“斜陽芳草”、“淡煙細雨”繩墨后來作者,愚甚矣。故曰不知書者,尤好耆卿。
沈際飛評《草堂詩余正集》:閑尋舊跡以下,不沾題而宣寫別懷,無抑塞。
賀裳《皺水軒詞筌》:周清真避道君,匿師師榻下,作《少年游》以詠其事。吾極喜其“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情事如見。至“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等語,幾于魂搖目蕩矣。乃被謫后,師師持酒餞別,復作《蘭陵王》贈之,中云:“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酷盡別離之慘,而題作詠柳,不書其事,則意趣索然,不見其妙矣。
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北宋有無謂之詞以應歌,南宋有無謂之詞以應社。然周美成《蘭陵王》、東坡《賀新涼》,當筵命筆,冠絕一時。碧山之《齊天樂》詠蟬,玉潛《水龍吟》之詠白蓮,又豈非社中作乎。故知雷雨郁蒸,是生芝菌;荊榛蔽芾,亦產蕙蘭。
周濟《宋四家詞選》:客中送客,一“愁”字代行者設想。以下不辨是情是景,但覺煙靄蒼茫。“望”字、“念”字尤幻。
譚獻評《詞辨》:已是磨杵成針手段,用筆欲落不落。(“愁一箭風快”等句)此類噴醒,非玉田所知。(“斜陽”句)“斜陽”七字,微吟千百遍,當入三昧,出三昧。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一:美成詞,極其感慨,無處不郁,令人不能遽窺其旨。如《蘭陵王》柳云“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二語是一篇之主,上有“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之句,暗伏“倦客”之根,是其法密處。故下接云:“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久客淹留之感,和盤托出。他手至此,以下便直書憤懣矣。美成則不然,“閑尋舊蹤跡”二疊,無一語不吞吐,只就眼前景物,約略點綴,更不寫淹留之故,卻無處非淹留之苦。直至收筆云:“沉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遙遙挽合,妙在才欲說破,便自咽住,其味正自無窮。
陳廷焯《云韶集》卷四:意與人同,而筆力之高,壓遍千古。又沉郁,又勁直,有獨往獨來之概。
梁令嫻《藝蘅館詞選》乙卷引梁啟超語:“斜陽”七字,綺麗中帶悲壯,全首精神提起。
陳洵《海綃說詞》:托柳起興,非詠柳也。“弄碧”一留,卻出“隋堤”;“行色”一留,卻出“故國”;“長亭路”應“隋堤上”,“年去歲來”應“拂水飄綿”;全為“京華倦客”四字出力。第二段“舊蹤”,往事,一留;“離席”,今情,一留;于是以“梨花榆火催寒食”一句脫開。“愁一箭”至“數驛”三句逆提,然后以“望人在天北”合上“離席”作歇拍。第三段“漸別浦”至“岑寂”,乃證上“愁一箭”至“波暖”二句;蓋有此“漸”,乃有此“愁”也。“愁”是逆提,“漸”是順應;“春無極”正應上“催寒食”。“催寒食”是脫,“春無極”是復。“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是“離席”前事;“似夢里,淚暗滴”,仍用逆挽。周止庵謂復處無脫不縮,故脫處如望海上仙山。詞境至此,謂之不神不可也。
陳洵《抄本海綃說詞》:托柳起興,非詠柳也。“弄碧”一留,卻出“隋堤”;“行色”一留,卻出“故國”;“長亭路”復“隋堤上”,“年去歲來”復“曾見幾番”,“柔條千尺”復“拂水飄綿”;全為“京華倦客”四力出力。第二段“蹤跡”,往事,一留;“離席”今情,又一留。于是以“梨花榆火”一句脫開,“愁一箭”至“數驛”三句逆提,然后以“望人在天北”一句,復上“離席”作歇拍。第三段“漸別浦”至“岑寂”,證上“愁一箭”至“波暖”二句。蓋有此“漸”,乃有此“愁”也。“愁”是倒提,“漸”是逆挽。“春無極”遙接“催寒食”,“催寒食”是脫,“春無極”是復。結則所謂“閑尋舊蹤跡”也。“蹤跡”虛提,“月榭”、“露橋”實證。
俞陛云《宋詞選釋》:上闋但賦“柳”字,而有清剛之氣。中闋之“梨花”句、下闋之“斜陽”句,閏庵云:“有此二語頓挫之力,以下便一氣奔赴。”余亦謂然。無此二語,則中闋于別后,即言行舟迅發;下闋在客途,即言回首前歡,便少紆徐之致。賴此頓挫,非特涵養局勢,且句中風韻悠然,名作也。
陳匪石《宋詞舉》:陳廷焯論此詞曰:“‘登臨’二句,是一篇之主。上有‘隋堤上’云云,暗伏‘倦客’之恨,是其法密處。故下接‘長亭路’二句,久客淹留之感,和盤托出。他手作此,以下便直抒憤懣矣,美成則不然。‘閑尋舊蹤跡’二疊,無一語不吞吐,只就眼前景物約略點綴,更不說淹留之故,卻無處非淹留之苦。直至收筆云:‘沉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遙遙挽合,才欲說破,便自咽住,其味正自無窮。”周濟曰:“客中送客,一‘愁’字代行者設想。以下不辨是情是景,但覺煙靄蒼茫。‘望’字、‘念’字尤幻。”愚按以“柳”命題卻說別情,詠物而不說物,專說與物相關之事,此亦興體作法。視《六丑》、《花犯》為別一機杼,更與《樂府補題》不同。起處點題直起,只兩句將題面還足。“柳陰”自“直”而“絲絲弄碧”,且在“煙里”,已含有依依惜別之意。“曾見幾番”與“年去歲來”,緊相呼應。見之者人,折之者亦人,以“倦客”點明,且點出“京華”之地,而此情此景皆從“登臨望故國”得來。先著“隋堤上”二語,故作迷離之致,說柳說人,以囫圇出之;然后突接以“登臨望故國”,如破空而來;又接以“誰識、京華倦客”,落到自身,將上文之“故國”拋開不說,而以作者之本意為“曾見”與“應折”之樞紐。此種用筆之法為清真最擅長處。張惠言圈出“登臨”五字,譚獻曰“已是磨杵成針手段,用筆欲落不落”,蓋賞此句接法之奇者。至“送行色”三字,亦一篇之眼,下二疊即由此生出。“應折柔條過千尺”,充類至盡,措語奇絕,實亦因“幾番”而發揮之。此第一段,此說柳說,而將全篇作意以警策之筆寫出者也。“閑尋舊蹤跡”,以“閑尋”承“登臨”,以“舊”字承“曾見”及“年去歲來”,將上段束住,下文一“又”字,以進一層說法拍到本意。“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是餞別;“梨花榆火催寒食”,是時令,點明現在情事,仍吐中有茹。“愁”字以下放筆為之,直說到相望而不相見,詞境正如周氏所云:“詞筆亦 ‘一箭風快’。”此第二段,說送別時之感想,而不說別后之情愫,留下段地步,夢窗《鶯啼序》之做法即學此也。“凄惻”承“愁”字來。“恨堆積”以足其意。“漸別浦”九字承前段“愁”字下四句,而由虛入實,別是一種神味。“斜陽冉冉”七字,是“別浦”、“津堠”間情景,其情景交融之妙,有難以言語形容者。譚獻謂“微吟千百遍,當入三昧,出三昧”,洵非過言。“念”字以推想為轉,“月榭攜手,露橋聞笛”,即前事。“念”為意思觸動,“沉思”則更進一層。“似夢里,淚暗滴”,非實非幻,不欲說明,與第一段息息相通,又不著跡象。如此收法,真所謂反虛入渾者,詞中絕高之境。夢窗“怨曲重招,斷魂在否”,比此尚嫌其露。此第三段,說別后而遙顧首段者也。此詞妙處全在虛處著想,無一沾滯之筆,而 “寒食”、“數驛”、“別浦”、“津堠”、“斜陽”、“月榭”、“露橋”,仍與“柳”綰合,題面不至拋荒。至宋人短書謂美成以《少年游》詞得罪,押出國門,瀕行作此,聞于徽宗,又復召還,鄭文焯曾辨其非實。周氏謂“客中送客”,陳氏謂“久客淹留”,說亦各異,讀者不必執一以求之。
喬大壯批《片玉集》:古今絕唱,必須記誦。第一過變入情。“望人”句,兩宋詞人有作一四字句,有作二三字句,仍應是一四字句。“漸別浦”以下又回入景,此神力也。
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首第一片,緊就柳上說出別限。起句,寫足題面。“隋堤上”三句,寫垂柳送行之態。“登臨”一句陡接,喚醒上文,再接“誰識”一句,落到自身。“長亭路”三句,與前路回應,彌見年來漂泊之苦。第二片寫送別時情景。“閑尋”承上“登臨”。“又“酒趁”三句,記目前之別筵。“愁一箭”四句,應是別去之設想。“愁”字貫四句,所謂愁者即風快、舟快、途遠、人遠耳,第三片實寫人。愈行愈遠,愈遠愈愁。別浦、津堠、斜陽冉冉,另開拓一綺麗悲壯之境界,振起全篇。“念月榭”兩句,忽又折入前事,極吞吐之妙,“沈思”較“念”字尤深,傷心至極,遂迸出熱淚。文字如百川歸海,一片蒼茫。
龍榆生《清真詞敘論》:此越調《蘭陵王》,疑為當時大晟府因舊曲創新聲之一,而又謂為“九重故譜”,則非坊曲流行之曲可知。其詞雖敘離情,而以聲之激越,讀之使人慷慨。清真詞之高者,如《瑞龍吟》、《大酺》、《西河》、《過秦樓》、《氐州第一》、《尉遲杯》、《繞佛閣》、《浪淘沙慢》、《拜星月慢》之屬,幾全以健筆寫柔情,則王灼以“奇崛”評周詞,蓋為獨具只眼矣。
張伯駒《叢碧詞話》:余按清真此詞,全是就眼前真情景以白描法寫之。從柳說起,說到古來別離,又說到今時別離,再說到現在與師師別離。“望人在天北”,望師師也。然后再說到別離后自身情況,再歸到“沉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作結。篇法次第井然,而亦是眼前真情景,天然篇法。《海綃說詞》講得極細,足為后學示范。但清真當時應非如此枝枝節節而寫之,后學有眼前真情景來寫詞,看到海綃所說應如何留,如何出,如何應,如何脫開,如何逆提,如何合,如何證,如何脫,如何復,如何順應,如何逆挽,則反而如墜五里霧中,不如如何著筆矣。
吳世昌《詞林新話》:第一片泛論古今來隋堤上折柳送客之眾,只是晏小山所謂“世間離恨何年罷”的感慨,并非有所特指。周濟所謂“客中送客”,蓋泥于“誰識京華倦客”一句而言之,殊不知“柔條千尺”,非一人一朝所折,而折之者又豈盡是“客中送客”之人?
第二片寫實景,比較曲折,故周濟也“以下不辨是情是景”。今按:“閑尋”以下四十字,為全首結構中的樞紐,一“愁”字又是四十字的樞紐。行客并未下船,故“愁”字不是代行者設想,乃作者自言預愁或預想,從李商隱《曲池》詩“迎憂急鼓疏鐘斷,分隔休燈滅燭時”的“迎憂”中化出。“回頭迢遞便數驛”即“相去日已遠”之意,也是預愁,作者自己設想在送走了客人后,于回程的船中一人孤寂地歸去。第三片上接第二片所預想的船行之速,下接“別浦縈回,津堠岑寂”,使二、三片看來好似渾然一體。船中所見之景,仍是作者預愁別后回程所必經的凄惻情景。在孤寂的回程船中,又回憶起從前和情人“月榭攜手,露橋聞笛”的韻事,覺得往后只有在夢中相見了。
又:汲古閣本結句“夢”下有“魂”字,似“似夢魂里”。而陳允平和詞作六字句,則原無“魂”字,殆毛氏因六仄聲字太拗而加一平聲也。
【附錄】
方千里《蘭陵王》:晚煙直。池沼波痕皺碧。年芳為、花態柳情,挼粉揉藍釀春色。繁華記上國。曾識。傾城幼客。風流是、聯句送鉤,箋綠綃紅遞書尺。行云去無跡。念暖響歌臺,香霧瑤席。當時誰信盟言食。知一歲離聚,幾多間阻,人生如夢寄堠驛。況分散南北。悲惻。萬愁積。奈鸞鳳歡疏,魚雁音寂。天涯何處相思極。但目斷芳草,恨隨塞笛。那堪庭院,更聽得,夜雨滴。
楊澤民《蘭陵王·漁父》:翠竿直。一葉扁舟漾碧。澄江上、幾度嘯日迎風,怡怡釣秋色。漁鄉共水國。都屬滄浪傲客。煙波外,風笠雨蓑,才擲絲綸便千尺。飄然去無跡。恣腳扣雙船,帆掛輕席。盈鉤香餌魚爭食。更撥棹葭岸,放篙菱浦,才過新柵又舊驛。占江南江北。堪惻。利名積。算縱有豪華,難比清寂。須知此樂天無極。有一斗芳酒,數聲橫笛。蘆花深夜,半醉里、任露滴。
葉隆禮《蘭陵王·和清真》:大堤直。嫋嫋游云蘸碧。蘭舟上,曾記那回,拂粉涂黃弄春色。施顰托傾國。金縷尊前勸客。陽臺路,煙樹萬重,空有相思寄魚尺。飄零嘆萍跡。自懶展羅衾,羞對瑤席。折釵分鏡盟難食。看桃葉迎笑,柳枝垂結。萋萋芳草暗水驛。腸斷畫闌北。寒惻。淚痕積。想柱雁塵侵,籠羽聲寂。天涯流水情何極。悲沈約寬帶,馬融怨笛。那堪燈幌,聽夜雨,鎮暗滴。
陳允平《蘭陵王》:古堤直。隔水輕陰飏碧。東風路,還是舞煙眠露,年年自春色。紅塵遍京國。留滯高陽醉客。斜陽外,千縷翠條,仿佛流鶯度金尺。長亭半陳跡。記曾系征鞍,頻護歌席。匆匆江上又寒食。回首處應念,舊曾攀折,依然離恨遍四驛。倦游尚南北。惻惻。怨懷積。漸楚榭寒收,隋苑春寂。眉顰不盡相思極。想人在何處,倚樓橫笛。閑情似絮,更那聽,夜雨滴。
趙必豫《蘭陵王·贛上用美成韻》:畫闌直。饾饤千紅萬碧。無端被,怪雨狂風,僽柳僝花禁春色。尋芳遍楚國。誰識。五陵俊客。流水遠,題葉無情,雁足不來杳箋尺。浮生等萍跡。才卸卻歸鞍,坐未溫席。匆匆還又京華食。嘆聚少離多,漂零因甚,江南逢梅望寄驛。美人兮天北。悲惻。恨成積。悵釵玉塵生,猊金煙寂。綠楊芳草情何極。偏懶撥琵琶,愁聽羌笛。梨花院落,黃昏后,珠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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