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破陣子》原文與歷代鑒賞評論
為陳同甫賦壯語以寄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
【編年】
《鄧箋》:右詞作年莫考,姑附綴于淳熙十五年冬(1189)與陳同甫唱和諸詞之后。
【匯評】
卓人月《古今詞統》卷十:搔著同甫癢處。
陳廷焯《云韶集》卷五:字字跳擲而出,“沙場”五字,起一片秋聲,沉雄悲壯,凌轢千古。
陳廷焯《詞則·放歌集》卷一:感激豪宕,蘇辛并峙千古,然忠愛惻怛,蘇勝于辛,而淋漓怨壯,頓挫盤郁,則稼軒獨步千古矣。稼軒詞魄力雄大,如驚雷怒濤,賅人耳目,天地鉅觀也,后惟迦陵有此筆力,而郁處不及。
梁啟超:無限感慨,哀同甫亦自哀也。(《藝蘅館詞選》丙卷引)
顧隨《稼軒詞說》:一首詞,前后片共是十句。前九句,真是海上蜃樓突起,若者為城郭,若者為樓閣,若者為塔寺,為廬屋,使見者目不暇給。待到“可憐白發生”,又如大風陡起,巨浪掀天,向之所謂城郭、樓閣、塔寺、廬屋也者,遂俱歸幻滅,無影無蹤,此又是何等腕力,謂之為率,又不可也。復次,稼軒自題曰“壯詞”,而詞中亦是金戈鐵馬,大戟長槍,像煞是豪放,但結尾一句,卻曰:“可憐白發生”。夫此白發之生,是在事之了卻、名之贏得之前乎?抑在其后者乎?此又是千古人生悲劇,其哀音愁凄,亦當不得。謂之豪放,亦皮相之論也。一部《稼軒長短句》,無論是說看花飲酒,或臨水登山,無論是慷慨悲歌,或委婉細膩,也總是籠罩于此悲哀的陰影之中。
【附錄】
《歷代詩余》卷一百十八引《古今詞話》:陳亮過稼軒,縱談天下事。亮夜思幼安素嚴重,恐為所忌,竊乘其廄馬以去。幼安賦《破陣子》詞寄之。(按:王弈清《歷代詞話》卷八、馮金伯《詞苑萃編》卷十三亦載,不再錄。)
張宗橚《詞林紀事》按:幼安流寓江南,陳同甫來訪,近有小橋,同甫引馬三躍三卻,同甫怒,拔劍斬馬首,徒步而行,幼安適倚樓,見之大驚異,即遺人往詢,而陳已及門,遂與定交。后數十年,幼安帥淮,同甫尚落落甚,乃詣幼安,相與談天下事。幼安酒酣,因指南北利害,云南之可以并天下者如此,北之可以并南者如此,錢塘非帝王居,斷牛頭山,天下無援兵,決西湖水,滿城皆魚鱉。飲罷,宿同甫齋中。同甫夜思幼安沉重寡言,因酒誤發,若醒而悟,必殺我滅口,遂中夜盜其駿馬而逃,后致書幼安,微露其意,假十萬緡以濟之,幼安如數與焉。此詞殆作于是時,故題云:“賦壯詞以寄之”。又按:“壯詩”當作“壯詞”,炙音蔗,昌黎圣德詩:萬牛臠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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