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近代江西詩詞·清前期江西詩詞·甘汝來、萬承蒼、李紱·甘汝來
甘汝來(1684~1739),字耕道,號遜齋,奉新人。甘顯祖長子??滴跷迨?1713)進士,以教習授知縣,補直隸淶水知縣。雍正二年,任太平府知府;三年,任左江分巡道,同年升廣西按察使,雍正四年升廣西巡撫。雍正十年,署廣東布政使。歷官至兵部、吏部尚書。乾隆四年五月贈太子少保,七月卒。乾隆四年十月,謚莊恪。生平事跡見《江西通志》《廣西通志》等。
所著有《甘莊恪公集》。乾隆四年(1739)春闈,沈德潛出其門下,后沈氏為甘汝來遺集作序?,F存《甘莊恪公全集》十六卷附一卷,清乾隆賜福堂刻本,見《四庫未收書輯刊》第8輯第25冊第505頁。沈德潛序曰:“讀公奏議、折子,則經世保邦之功備焉;讀公條例、告諭,則化民成俗之機裕焉;論議以闡道理之正,策問以籌濟時之方,其他箴銘、記序、傳贊、碑版,皆有關于學問之深醇、心術之純粹,與夫人品事功之可傳久。即至作賦詠歌,皆炳焉,與古人同風,而不止見長于體物瀏亮,緣情綺靡之列,即不必規規焉。求同于燕許以下諸公,而理足體高,辭文旨遠,實有異代同符者,此豈雕文纂組從事于聲華格律之間者所能等量齊觀也耶?”[1]徐世昌《晚晴簃詩匯·詩話》云:“莊恪詩文皆不輕作,涉筆所及,俱流露性情?!?sup>[2]
其詩多記事之作,風格或清新自然,或古奧和雅,但都不乏真情流露。如《竹窗》:
夙心賞此君,久別覺眼俗。老僧有清意,數竿植檻曲??蛠碜U床,開軒凝眸綠。疏影挹清風,為余解煩溽。
記敘在山寺臨窗觀竹,所見清風徐來、竹影婆娑的情景,煩溽頓消,心情舒暢。娓娓道來,自然清新,真情流露,不事雕琢。又如《古杉詩并序》:
縣東三里許,由鄭家洲渡河而東,有白象山,余家祖塋在焉。歲壬午,家大人復卜葬先大父于祖塋之左。后二十年次辛丑,先大母卒,又祔葬焉。去墳二尺稍偏左,有古杉一株,圍可四尺,高不過丈余,頂禿無梢杪,枝椏橫披,團圞交錯,望之類張蓋,相傳近千年物也。詩以志之。
南昌古豫章,以樹名郡治。梓生松陽門,榮悴關隆替。南康吾支郡,巘山在其地。上有陳蕃墓,兩杉入云際。誰其十年樹,喬木匪偶寄。下鐘地之靈,上秉天之氣。象山我家塋,馬鬛封先世。土角流金星,形家茲可志。婆娑一古杉,孤干亭亭植。春夏敷榮華,秋冬彌蒼翠。太傅墳前杉,上下論年歲。吁嗟此古木,且似植其類。惟我大父母,矯矯同風味。盤錯系綱常,磨礱成節義。會合待千年,造物有深意。雨露日滋榮,永言受蔭庇。
記敘自家祖墳地有一株千年古杉樹,并由此引發感想。先聯想到南昌古地名豫章系以樹取名,再寫到祖墳的千年古杉,最后生發出“造物有深意”的感慨:古樹猶如祖父母,綱常是樹根,節義是枝干,二者系于一身,才能有此恒久的生命力,加之雨露的滋潤,古樹更其茂盛,永遠給后人以蔭庇與護佑。風格古奧淳雅。再如《銅柱》:
麗江炎荒之鎖鑰,南控安南壤相錯。距關一舍分茅嶺,漢家銅柱高岝崿。伏波峻業何崢嶸,英風萬古震寥廓。當日樓船下交趾,疾掃狂童等殘籜。二征授首傳京師,九真革面復疆索。郡縣其地中土同,螳背安敢復張攫。五季陵遲世多故,部領邪行乃橫作。宋元師征屢無功,包荒無乃太孱弱。蠻夷獷悍本性刁,朝廷駕馭藉方略。將帥豈乏英雄姿,推轂無能專委讬。有明英公亦人杰,功與伏波庶相若。中官繼鎮求珠犀,紈袴握兵擁帷幕。遂令封豕肆狂噬,內地旁州恣侵掠。惜哉用武功不究,議祖捐之滿臺閣。爵予世及用羈縻,國威如斯亦稍削。今代圣神御區寓,六合以內并包絡。況乃近地非遼絕,歲修貢職尤謹恪。我來行部視邊徼,義取諸豫嚴關柝。顧瞻前烈跡未湮,來者樹立當奮躍??夏钇缴R少游,畏此毒氣熏蒸瘴鄉惡。
據《大清一統志》載:“(汝來)知太平府,罷龍州土司,定思明土司與安南祿州界,招撫土官岑應宸,擒奸逆莫東旺、羅文罡。”又據《廣西通志》載,甘汝來于雍正二年任太平府知府。銅柱乃銅制的柱子,用以作界樁。可知此詩大概作于此時。詩中對前烈的赫赫功勛大加贊頌,對“蠻夷”的侵掠加以譴責,并表示以前烈為榜樣,奮勇向前,不畏瘴癘之氣,有信心削平叛亂。語言典奧,風格慷慨激昂。又如《雜詩》二首:
偶寓西山側,日夕看不足。遙愛峰巒秀,清揚好眉目。白云出其巔,玉泉流其麓。花木發清香,鳥鳴無斷續。我生蒙塵垢,勞形日碌碌。欲往恣游眺,冠蓋苦結束。念我蓽門友,晶瑩雙璞玉。不貴安得賤,不榮安得辱。逝將黃鵠舉,滅跡棲巖曲。幽人有同心,相期在空谷。
青蠅何營營,呼群污我衣。我衣新且潔,蠢爾無是非。驅之薨薨起,穴隙更乘機。蹙蹙靡所避,終日掩荊扉。嘆息爾微物,終安所憑依。西風動地來,秋霜下嚴威??礌桇骠嬲撸茉賻讜r飛。
前一首詩表達了對忙碌的官場生活的厭倦、對自然的熱愛以及對山居生活的向往之情。體物細膩,敘議結合,情志高潔,風格靜淳雅潔。后一首詩則以比興手法對“何營營”“污我衣”的“青蠅”作了有力的控訴與斥責,并預言當秋風吹起、秋霜降臨之時,“青蠅”們就再也不能這么猖狂了。青蠅不知何所指,大概是以污穢之物指代污穢之人吧。雖用了比興手法,但仍然掩不住批判的鋒芒,可謂金剛怒目,與前詩大異其趣。其他記事之作如:
農人先苦旱,甘澍偶隨車。麥秀云千頃,桃花水一渠。其耕方澤澤,我黍定與與。豈復煩雞卜,年應大有書。(《連日出郊勸農》)
玉屏千仞削,絕頂鎮氤氳。捧日蟠丹穴,參天冪白云。龍興能作雨,豹隱亦多文。此意同誰會,長歌對夕曛。(《過白云洞》)
廣明謬判六書文,南北縱橫逞寇氛。黃谷已經褫獸魄,朱邪旋復睹鴉軍。尚從草澤飛磷火,時向城陰結陣云。故壘前車千古鑒,潢池赤子敢紛紜。(《過黃巢故城》)
重封石窖倚丹梯,荼毒生靈說偽齊。騰上未聞蹲白虎,刳中誰見滿朱提。藏舟大壑需人負,覆鹿層蕉待客赍。安得五丁揮巨斧,盡傾山腹賑群黎。(《銀窖山》)
重封石窖倚丹梯,荼毒生靈說偽齊。騰上未聞蹲白虎,刳中誰見滿朱提。藏舟大壑需人負,覆鹿層蕉待客赍。安得五丁揮巨斧,盡傾山腹賑群黎。(《銀窖山》)
或勸農事,或紀游,雖屬敘事之作,但都以議論為主,風格古雅奧博,不乏真性情流露。
注釋
[1]《四庫未收書輯刊》八輯25—507,北京出版社出版。[2]《清詩紀事》(六)康熙朝卷引徐世昌語,第348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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