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牖懸蛛網　空梁落燕泥

【本書體例】

【原文】：

昔昔鹽

垂柳覆金堤，蘼蕪葉復齊。

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蹊。

采桑秦氏女，織錦斗家妻。

關山別蕩子，風月守空閨。

恒斂千金笑，長垂雙王啼。

盤龍隨鏡隱，彩鳳逐帷低。

飛魂同夜鵲，倦寢憶晨雞。

…………… ……………

前年過代北，今歲往遼西。

一去無消息，那能惜馬啼。

【原文作者】：薛道衡

【原文出處】：

——《古詩選》五言詩卷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古詩箋》446頁。

【詩話】：

0828 永叔詩話稱謝伯初之句，如“園林換葉梅初熟”，不若“庭草無人隨意綠”也；“池館無人燕學飛”，不若“空梁落燕泥”也。蓋伯景句意凡近，似所謂“西昆體”，而王胄、薛道衡峻潔可喜也。(宋魏泰《臨漢隱居詩話》，《歷代詩話》本)

0829 《資治通鑒》云：“隋煬帝善屬文，不欲人出其右，薛道衡死，帝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死，帝誦其佳句曰：‘庭草無人隨意綠，復能作此語邪?’”(宋胡仔《苕溪漁隱從話》前集卷二十二)

0830 唐劉《隋唐嘉話》載：“隋煬帝為燕歌行，群臣皆以為莫及。王胄獨不下帝，因此被害。帝誦其句云，‘庭草無人隨意綠’能復道邪!”又唐《潘遠記聞》載：“隋煬帝作詩有押泥字者，群臣皆以為難和。薛道衡后至，詩成，有‘空梁落燕泥’之句。帝惡其出己上，因事誅之。臨刑問：‘復能道得空梁燕泥否?’”予考二事相似，然小說可信者少。及觀五代韋縠所編《唐賢才調集詩》，其中載劉長卿一詩《別宕子怨》，凡十韻，有一聯云：“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與唐《潘遠》所載道衡詩無異，何邪?以《隋書》考之，煬帝嗣位，道衡自襄州總管，轉潘州刺史。歲余，上表求致仕，帝許，以秘書監待之。道衡既至，上高帝頌。帝覽之不悅，拜司隸大夫，將置之罪。道衡不悟，遂因議新令事，付執法勘之。帝令自盡，憲司縊殺之。然則道衡貽怒煬帝，因獻頌所致。況又《才調集》以為長卿詩，遠說甚可疑也。又據《道衡集》亦有此，但名為昔昔鹽。當是道衡自作，不緣和韻耳。(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四《辨誤》)

0831 《麈史》：“劉氏傳記載：煬帝既誅薛道衡，乃云：尚能道‘空梁落燕泥’否?蓋道衡詩嘗有是句。楊公談苑載：僧希晝北宮書亭云：‘花露盈蟲穴，梁塵墮燕泥’。予以謂煉句雖工，而致思不逮于薛矣。”(宋魏慶之《詩人玉屑》卷二十)

0832 樂府題有《昔昔鹽》及他名鹽者甚多，“鹽”疑當讀作艷。《郊特性》：“流示之禽，而鹽諸利。”“鹽”亦讀艷。蓋古歌多稱艷者，曹孟德樂府“云行雨步”一章為艷，蓋是歌名耳。《解頤新語》解鹽為好，似未然。……(清毛先舒《詩辯坻》卷二)

0833 薛道衡“空梁落燕泥”，競至殺身。永叔云：“未為絕響，何至君臣相仇!”予曰：“此原非絕響，直是道衡詩讖耳。‘庭草無人隨意綠’，亦猶是也。”(清周容《春酒堂詩話》)

0834 馮惟訥《詩紀》曰：“古今詩人以詩名世者，或只一句，或只一聯，或只一篇，夫豈在多哉?”但“空梁燕泥”與“庭草無人”，以煬帝殺之而傳；“楓落吳江”⁽¹⁾，則可謂之一語傳耳。若“池塘春草”⁽²⁾以夢，故非以此盡康樂也。太白、少陵將從何處拈出耶?(清周容《春酒堂詩話》)

0835 有強解詩中字句者。或述前人可解不可解不必解之說曉之，終未之信。余曰：古來名句如“楓落吳江冷”，就子言之，必曰楓自然落，吳江自然冷；楓落則隨處皆冷，何必獨曰吳江?況吳江冷亦是常事，有何吃緊處?即“空梁落燕泥”，必曰梁必有燕，燕泥落下，亦何足取?不幾使千秋佳句，興趣索然哉?且唐人詩中，鐘聲曰“濕”，柳花曰“香”，必來君輩指摘。不知此等皆宜細參，不得強解。甚矣，可為知者道也!(清吳雷發《說詩菅蒯》十四)

0836 “空梁落燕泥”：自是偶然；“楓落吳江冷”，不聞對語。“庭草無人隨意綠”亦然。此物何關天巧，亦若為造物所靳?至“無可奈何花落去”，宴元獻以“似曾相識燕歸來”偶句，當時稱為神合；然舍此亦別無可著語。(清施閏章《蠖齋詩話·奇句》)

注：“似曾”“無可”皆為晏殊《丞示張寺丞王校勘》詩句詩，見名句〔089〕。

0837 《隋書》載煬帝以薛道衡“空梁落燕泥”句至于殺身，此古人忌才過甚也。即如謝靈運之“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³⁾，庾信之“琴從綠珠借，酒就文君取”⁽⁴⁾，亦平常語耳。……(清錢泳《履園叢話·譚詩》)

詩話另見 0020 0031 0034 0042 1280 12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