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古代有名的宰輔甚多,但像《浣紗記》的主人公范蠡那樣功成身退、一葉扁舟泛五湖的卻很少,所以,范蠡的故事不脛而走,成了千古佳話。
范蠡是楚國人,“少小豪雄俠氣聞,飄零仗劍學從軍”,倜儻免俗,精于權謀, “尊王定霸,不在桓文下”。無奈命運數奇,懷才不遇,只得游宦他國,遂知遇于越王勾踐,被拔舉為上大夫。盡管勾踐于他是“言聽計從”,但范蠡發現勾踐“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安樂”,只想輔佐越王干一番事業,以報知遇之恩, “事了拂衣去,歸臥荊南夢澤云”。
當時的越國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強鄰,兵連吳地。吳王夫差為報槜李之仇, “日講武于長洲”, “時耀兵于笠澤”,隨時可能兵臨越國城下。勾踐自念寡不敵眾,弱難御強,惶恐不安,旦夕與大夫們商討應付之策。范蠡認為:如若吳兵來攻, “則當高城深池”,堅守不出,以逸待勞,待彼糧盡兵疲,不戰自遁。但勾踐沒有聽從范蠡的意見,在吳軍犯越之時,“決戰以圖存”,結果越軍“轉戰夫椒三敗北”,退守會稽,被吳軍團團圍困住。眼見“千秋宗社全傾”,勾踐手足無措。范蠡審時度勢,勸勾踐向吳國求和。當然,求和是屈辱的,但并不表示屈服。他向勾踐解釋,這只不過是為了避免滅國之厄,以退為進。倘死戰,結果就如螳臂擋車,必定滅亡。越王勾踐終于放棄了決戰的打算,選擇了唯一的生路——求和。
議和需要雙方契合。吳王征伐越國,是為了復仇雪恥;夫差曾立誓“管教他山河難保罪不宥”。如何使夫差答應議和呢?這時候,范蠡又一次顯示出“達于機微”的才能。范蠡認為: “既欲行成,當先反間。不必即謁其主,要須先賂其臣。”也就是先用厚幣美女去賄賂好財貪色的吳國太宰伯嚭,通過伯嚭去影響夫差,并由此離間夫差與忠臣的關系,使其“君臣乖戾,同列睽違”。同時,范蠡又勸勾踐要卑詞足恭,自請為臣,甘作役徒。這樣, “既侈其好大喜功之念,又發其毆賢用佞之心”, “彼之罅隙可乘,吾之大事濟矣”。事態的發展一如范蠡所料,吳主最后接受了越國的求和。在勾踐夫婦赴吳羈囚之前,眾大夫薦舉范蠡陪同前往,范蠡毫不推辭,表示“不避艱險之途,甘守困辱之地,輔助危主,誓興滅國”。
勾踐身為越國之君,一旦淪為囚徒傭奴,且不知何日才能返回鄉國,不免感慨萬千,無限凄傷。范蠡就時時給予安慰和鼓勵。荏苒三秋,憑著范蠡的奇謀,吳王將勾踐放回了越國。勾踐“顏色憔悴”,而且也被折磨得“志氣隳頹”。這時候,范蠡告誡勾踐: “既抬頭見前轍曾傾,須留意鑒后車當戒。”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激勵勾踐“身雖辱,志要堅”,應該發奮圖強: “三年執役之羞,不可忘也。酸辛須記嘗糞恥,勞苦休忘養馬年。”在君臣歡宴、慶賀勾踐返國之時,范蠡仍不忘提醒越王: “當早夜勞心,以圖雪恥。”
范蠡是一位足智多謀、忠心耿耿的大臣。 “時危要見臣忠義”,這是他的自勉之言,他也正是這樣去做的。勾踐能夠振興越國、滅吳復仇,范蠡無疑是第一功臣。假如沒有范蠡的輔佐,勾踐“心心念之,要復大仇”只能是一句空話。正如人們提起劉備,就要想到諸葛亮一樣,范蠡的名字也是與勾踐連在一起的。在長達二十年的時間里,為了越國百姓,為了勾踐,范蠡不僅獻出了自己的聰明才智,而且也犧牲了自己的青春和愛情。
在吳王夫差率兵伐越前不久,范蠡踏春野游,在山陰苧蘿村溪邊與浣紗女子西施邂逅相遇,兩人互吐愛慕之意,以一縷溪紗為定情之物。范蠡向西施約定: “敢冀少停旬月,即當奉遣冰人。”豈知戰爭迅即爆發,范蠡忙于國事,只得把個人婚事暫拋一旁。接著,他又隨勾踐夫婦去吳,在石室養馬三年, “千里價難相會”,徒存相思之情。歸國之后,范蠡馬上送信給西施,得知西施仍然在等侯著他,心里十分喜悅,以為不久就可“得諧姻契”。誰料事出多變,勾踐用文種“進美人以惑其心”的計謀,廣求美女,欲進貢于吳王, “動彼荒淫之志,奸邪進用,忠信見疑,在彼則國當日微,在我則坐可觀變”。偏偏搜遍整個越國,也選不出一個如意的美女。 “國家事體重大”,只好割己之愛,范蠡就向勾踐推薦了自己的未婚妻西施。
在往苧蘿村迎取西施的路上,范蠡心里懷著深深的歉意: “有負淑女,更背舊盟,心甚不安。”但他考慮得更多的還是如何說服西施, “令其心肯意從”。見面以后,范蠡為自己“一別匆匆三載”而向西施致歉。對此,西施很是體諒: “尊官拘系,賤妾盡知。但國家事極大,姻親事極小,豈為一女之微,有負萬姓之望。”看到西施如此深明大義,范蠡才說出來意,并向西施點明利害關系。在范蠡的耐心勸說之下,西施終于同意隨他去見勾踐。
西施離越,范蠡親送至吳國。懸望三年,始得一見,但馬上又將生離死別,范蠡也不免為之傷感。但他又不得不強忍著內心的痛苦,去安慰西施“勿用傷悲,不久就得團圓也”。他更沒有忘記叮囑西施,到吳國后,“切莫要露尾藏頭,迷君不論晝夜,向花營唇槍暗撐,遇錦陣心兵休漏,成共否,要竭力將沒作有”。他取出當年西施所贈溪紗,一分為二,與西施各執其一,既希望西施“不忘故鄉恩義之情”,也表白了自己忠貞不渝的心跡,寄希望于他日重逢。
“為天下者不顧家”,這一對有情人就這樣又是一別十余年。直到勾踐滅了吳國,范蠡才得到機會與西施相見。這時候的范蠡已決心辭官歸隱。他攜了西施, 不回府中,一葉扁舟,竟往太湖而去。在舟中,范蠡與西施取出各自珍藏的溪紗,回憶起往昔的悲歡離合,傾訴著長期深埋在心中的柔情蜜意,續百世已斷之契,結三生未了之姻。
《浣紗記》采用雙線發展的結構,以越王勾踐的復仇雪恥為主線,而輔之以范蠡和西施的愛情波折。在幾個主要人物中,范蠡的形象是塑造得比較成功的;他那“達于機微”的杰出才干和忠心耿耿、以國事為重的品質,給人以深刻的印象。不可否認,由于時代的局限,在范蠡身上;存在著深厚的知遇感恩的色彩。范蠡曾屢次稱道: “只為那國主遭親辱,只為那夫人盡被羈,奔馳!”“為邦家輕別離,為國主撇夫妻”。但是,他佐勾踐,以弱小抗強暴,拯救越國于危難之中,使越國民眾從亡國奴的悲慘境遇中解脫出來;事成之后,又不居功自傲,反而悄然引退,這又很自然地引起人們的好感和敬意。當我們讀到《浣紗記》中范蠡那些為了國家利益而置個人恩愛于不顧的唱白時,也不禁會油然生起欽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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