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帶不走優雅
莫泊桑小說《我的叔叔于勒》是小學時代的一篇課文。記得特別牢的就是飛利浦夫婦一家在哲西島吃牡蠣巧遇于勒的那段高潮描述。尤其“兩個女搭客用一陣優雅的姿態吃起來,一面用一塊精美的手帕托起了牡蠣,一面又向前伸直嘴巴免得在裙袍上留下痕跡……”更讓我終身難忘。可以說,“吃牡蠣”開啟了我的“優雅觀”。雖然懵懵懂懂的孩子并不清楚優雅的姿態究竟是什么,但“像兩個時髦的女搭客那樣優雅地吃牡蠣”的“優雅種子”在心田已悄然播下。
種子的發芽是在1998年。那年,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到我們學校參觀。當身著別致呢子大衣、頭戴雅致禮帽的女王款款走來,一邊微笑著向人群擺手致意,一邊側耳與道路兩旁學生親切交流時,女王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雍容華貴、高雅端莊的氣質和風度猶如巨大強烈的磁場緊緊席卷包圍了我。面前的女王顯然比任何電視、媒體上看到的都更加高貴生動,奇怪的是,從她的高貴中還有一股莫名的暖流,仿佛是充滿和藹和慈愛的老祖母。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發現和感受到一個人的氣場會如此強大震撼。至于怎么會震撼到那個樣子,卻又朦朦朧朧說不清楚,直到若干年后有人問:“你見過最優雅的人是誰?”我想了半晌,回想起當年見到女王的場景,霍然領悟到原來那種巨大的震撼就是來自優雅的力量!就是高貴典雅、靜謐祥和、豐滿深厚,就是由內而外透露著歲月流淌和風吹雨打過的雍容氣度;就是自然而然散發著文化滋養和禮儀修煉后的幽蘭氣息。
深入關注女王,不難發現在位半個多世紀的她一直保留著不變的發型、堅守著穩定的著裝風格,即使被時尚界嘲笑頑固守舊也在所不惜。在對王室官方傳記作家彭妮 朱諾的口述中,女王曾透露說她自己的職業就是做女王,穿衣戴帽都是一種服從政治的需要和責任。只有禮帽、文化、道德和外交最為重要,而不是她的個人喜好和情趣。這不禁讓我想到星相學里的一個常用詞mastery“/精熟”、“控制”。如果探究mastery的詞源,會發現當中有“condition of being a master/成為一位大師的條件”;“superiority,victory/優越、勝利”;和“intellectual command/有智慧的指揮、控制”的含義。作為富可敵國、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女王大可依照個性,至少在衣著上保持自主權。但她卻選擇為了王室尊嚴和女王責任數十年如一日,以智慧牢牢指揮控制著個人喜好。怪不得女王曾以81歲高齡入選《時尚》雜志“世界最具魅力50位女性”,試問,世上還有誰能像女王這般“以職責為重于一切之己任”如此精熟節制地控制,而贏得舉世之敬仰和尊重呢?女王的“以不變應萬變”不也正是魅力和優雅的最佳詮釋么?
說到“優雅”這個英文為elegant的詞語,是無數男人女人最為向往的一種風格。它代表著一種品位和格調,體現著一種卓越和優越。雖然大多數人都不能像英女王那樣出生在高貴古老的家族,自小受到各種品位教育熏陶和訓練,但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后天修為和修煉,不斷提升自身修養和品位,成為一個優雅的人。有趣的是,在“優雅”的拉丁詞根eligere里,恰好包含著“挑選”的意思,這在我看來正像是優雅的“內核”。想想看,如果沒有“挑選”,沒有“什么該選/做、什么不該選/做”的智慧,就不會有思想行為的品位格調,自然也不會有“優雅”。所以,有品位的優雅的人,不見得會有多么光鮮靚麗的外表,但一定會有選擇能力的天賦,知道在各個領域如何拿捏、挑選和控制。
金玉梁言:
★優雅不是一種炫耀和張揚,而是一種內斂和節制;
★優雅的人不會以物質和外在衡量成功(盡管這很重要),而是更在意內在的豐厚和心靈的成熟;
★優雅的人注意自己的儀態和修辭,不咒罵、不說臟話,并常使用“請、謝謝”等文明用語;
★優雅的人不浮夸、不吹牛、不忽悠、不炫耀、不張狂;
★優雅的人懂得發自內心尊重生命個體,不歧視、不給人難堪;并懂得感恩和感激;
★優雅的人不在人前哭訴、不抱怨、不嘮叨、不碎嘴、不造謠生事、不傳是非;
★優雅的人不認為高人一等,但分外珍視榮譽和聲譽;
★優雅的人會在著裝、飲食、居住和交友做出好的選擇,不見得昂貴稀有,但合情合理;找到適合自己的品位和格調,持之以恒地保持。
總是看透奧妙、洞察天機的香奈兒過去常說:“優雅就是一種拒絕”。我真是佩服透了香奈兒,寥寥一句就說到骨髓。“拒絕”不正是暗示著“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的“選擇”么?當然,這需要蘭心蕙質,不是簡簡單單穿著絲綢或高檔,而是連同言談舉止在內的禮儀修養、為人處世和生活方式都能做出好的選擇,擁有一顆能夠善待他人的心。
先有優雅的心,才有優雅的風格和為人,這是防腐的,任憑任何時光也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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