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輕一鳥過

【本書體例】

【原文】：

送蔡希魯都尉還隴右因寄高三十五書記

蔡子勇成癖，彎弓西射胡。

健兒寧斗死，壯士恥為儒。

官是先鋒得，材緣挑戰須。

…………… 槍急萬人呼。

云幕隨開府，春城赴上都。

馬頭金匼匝，駝背錦模糊。

咫尺雪山路，歸飛青海隅。

上公猶寵錫，突將且前驅。

漢使黃河遠，涼州白麥枯。

因君問消息，好在阮元瑜。

【原文作者】：杜甫

【原文出處】：

——《全唐詩》卷二百二十四，中華書局1979年版2395頁。“健一作“男”，“赴”一作“入”，“匼匝”一作“狎恰”，“雪”一作“云”，“青”一作“西”，“猶”一作“獨”。

【詩話】：

0368 陳舍人從易，當時文方盛之際，獨以醇儒古學見稱，其詩多類白樂天。蓋自楊、劉唱和，《西昆集》行，后進學者爭效之，風雅一變，謂“西昆體”。由是唐賢諸詩集幾廢而不行。陳公時偶得杜集舊本，文多脫誤，至《送蔡都尉》詩云：“身輕一鳥”，其下脫一字。陳公因與數客各用一字補之。或云“疾”，或云“落”，或云“起”，或云“下”，莫能定。其后得一善本，乃是“身輕一鳥過”。陳公嘆服，以為雖一字，諸君亦不能到也。(宋歐陽修《六一詩話》，《歷代詩話》本)

0369 陳無已先生語余曰：“今人愛杜甫詩，一句之內，至竅取數字以仿像之，非善學者。學詩之要，在乎立格命意用字而已。”余曰：“如何等是?”曰：“《冬日謁玄元皇帝廟》⁽¹⁾詩，敘述功德，反復外意，事核而理長，《閬中歌》，辭致峭麗，語脈新奇，句清而體好，茲非立格之妙乎?《江漢》⁽²⁾詩，言乾坤之大，腐儒無所寄其身，《縛雞行》⁽³⁾，言雞蟲得失，不如兩忘而寓于道，茲非命意之深乎?《贈蔡希魯》詩云“身輕一鳥過”，力在一“過”字，《徐步》詩云“蕊粉上蜂須”⁽⁴⁾，功在一“上”字，茲非用字之精乎?學者體其格，高其意，煉其字，則自然有合矣。何必規規然仿像之乎!”(宋張表臣《珊瑚鉤詩話》卷二，《歷代詩話》本)

0370 歐公稱“身輕－鳥過”，子蒼云：“此非杜佳句。”仆云：“當時補一字者，又不知是何等人。”子蒼云：“極是。”(宋吳可《藏海詩話》，《歷代詩話續編》本)

0371 ……“身輕－鳥過”，亦用張景陽詩。張詩云：“人生瀛海內，忽如鳥過目。”(宋范晞文《對床夜語》卷五，《歷代詩話續編》本)

0372 《雞肋集》云：詩以－字論工拙，如“身輕－鳥過”，“身輕－鳥下”，過與下與疾與落，每變而每不及，易較也。如魯直之言，猶碔砆之于美玉是也。然此猶在工拙精粗之間，其致思未失也。(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三)

0373 杜子美“身輕－鳥過，槍急萬人呼”。蓋用虞世南《侍宴應詔》詩云：“橫空－鳥渡，照水百花燃。”(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七《事實》)

注：《侍宴應詔賦韻得前字》；“芬芳禁林晚，容與桂舟前。橫空－鳥度，照水百花然。綠野明斜日，青山淡晚煙。濫陪終宴賞，握管類窺天。”(全36)

0374 《歐陽文忠公詩話》：“陳公時得《杜集》，至蔡都尉‘身輕－鳥’，下脫一字。數客補之，各云‘疾’、‘落’、‘起’、‘下’，終莫能定。后得善本，乃是‘過’字。”其后東坡詩：“如觀老杜飛鳥句，脫字欲補知無緣”⁽⁵⁾；山谷詩：“百年青天過鳥翼”；東坡詩：“百年同過鳥”，皆從而效之也。余見張景陽詩云：“人生瀛海內，忽如鳥過目。”⁽⁶⁾則知老杜蓋取諸此。……(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八)

0375 東萊呂居仁曰：“詩每句中須有一兩字響，響字乃妙指。如子美‘身輕一鳥過’，‘輕燕受風斜’，‘過’字‘受’字皆一句響字也。(宋蔡夢弼《杜工部草堂詩話》卷二)

注：“輕燕”句為杜甫《春歸》詩句，詩見名句〔186〕。

0376 《送蔡希魯還隴右》：“身輕一鳥過，槍急萬人呼。”只十字，其人之驍勇武藝俱見。(清張謙宜《齋詩談》卷四)

0377 (“蔡子勇成癖”至“槍急萬人呼”)從蔡敘起，言其志雄氣猛。“寧斗死”，時方右武，“恥為儒”，世漸輕文。“一鳥過”，見其勢疾。“萬人呼”，畏其鋒銳。(至“突將且前驅”)次敘送蔡，記其入朝歸隴。“開府、上公”，俱指哥舒翰。“寵錫”，謂翰尚留。“前驅”，謂蔡獨往。(末四句)末致寄高之意。“河遠、麥枯”，邊地秋寒也。高適在此，故欲問其消息。漢使指蔡，元瑜指高。此章前二段各八句，后段四句收。(清仇兆鰲《杜詩詳注》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