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童話《[法國] 奧·拉牟利斯·神奇的紅氣球》鑒賞

[法國] 奧·拉牟利斯

在巴黎，有個小男孩，他的名字叫帕司克爾。他沒有兄弟姊妹，一個人在家里非常孤單。

一次，他撿了一只小貓帶回家來;過了些時候，又撿了只小狗帶回家來。他媽媽說，貓哇狗哇把臟東西都帶到屋里來了。所以不久以后，帕司克爾又成了孤單單的一個，待在他媽媽的那間收拾得很干凈的房間里。

有一天，他在上學的路上，看到一個很漂亮的紅氣球系在路燈的燈柱上。他把書包放在地上，爬上燈柱，解下這個紅氣球，帶著它奔向公共汽車站。

售票員按照章程，對旅客說，“不準帶狗”，“不準帶大件的行李”，“不準帶氣球上車”。

帶狗的人只得步行了;帶大件行李的人只得去乘出租汽車了;帶氣球的人只得把氣球放掉了。

帕司克爾不愿放掉他的氣球，售票員就拉響了車鈴，汽車丟下帕司克爾，開走了。

帕司克爾步行了好長一段路才來到學校。當他趕到學校時，校門已經關了。一個學生遲到了，還帶了一個氣球來上學，這是從未聽說過的事。帕司克爾想，他準要受處罰了，心里很發愁。后來，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把紅氣球交給了正在掃院子的看門人，然后，急匆匆地趕到教室。因為他是第一次遲到，所以老師沒有處罰他。

看門人把紅氣球放在自己的房間里，放學以后，又把它還給了帕司克爾。

天下雨了。按照乘車的章程，帕司克爾不能帶氣球上車，只得走回家去。但是他要照看好氣球，不讓它被雨淋濕。這時，恰好有一位老伯伯走過，帕司克爾請求到他的傘下面躲躲雨，老伯伯答應了。帕司克爾從這把傘下換到那把傘下，好不容易走完了回家的路程。

他的媽媽看到他回來了，很高興。但是當她知道今天早晨帕司克爾為了帶一個氣球上學遲到了，很生氣。她奪走了這個氣球，打開窗子，把氣球放了出去。

平時，你要是放掉一個氣球，它早飛掉了。可是帕司克爾的氣球沒有飛走，它盤旋在窗子的外邊。帕司克爾隔著窗子看著這個氣球，見它沒有飛走，感到很驚訝。但是，他轉念一想，又感到并不意外。他想： 這個氣球也許像一個好心的朋友，愿意同他在一起，愿意幫他做事情。他輕輕地打開窗子，把氣球收進屋子，藏在房間里。

第二天，他去上學以前，打開窗子，把氣球放了出去，并且告訴它，什么時候招呼它，它就回來。

他收拾起書包，和媽媽說了聲“再見”，走下樓去。他走到街上時，大聲地叫喚：“氣球!氣球!”紅氣球飛下來，飛到他身旁，雖然沒有繩子系著，卻一直跟著他，像一只狗跟著它的主人一樣。但是，也像狗一樣，它不能樣樣按著主人的意愿行事。帕司克爾想帶它穿過街，它卻飛到前面去了，使他夠也夠不著。帕司克爾生氣了，他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往前走，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個氣球，好像這個氣球沒有跟著他上街，而是藏在家里的一個墻角里。氣球著急了，趕忙來追上它的主人。

他們來到公共汽車站。帕司克爾對氣球說：“喂，跟著我，不要讓汽車把你給甩了。”

在巴黎街頭，發生了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 一個紅氣球緊跟著汽車，在它后面飄哇飄哇，一直跟隨它的小主人到達目的地。

帕司克爾到學校時，這個氣球又飄走了，它不讓別人抓住它。一會兒，上課的鈴聲響了，校門快要關上了，帕司克爾不得不獨個兒急急忙忙地走進教室。他心里很發愁。

紅氣球在學校的墻上面飄。孩子們站隊時，它又飛到他們后面，和他們排成一排。老師看到這個紅氣球，非常驚訝。孩子們排隊走進教室，這個氣球也想跟進去，孩子們都高聲地叫喊起來。這件事驚動了校長，他跑來看教室里發生了什么事。

校長看到了這個紅氣球，想抓住它，把它放到門外去，可是怎么抓也抓不住。最后，他只能一把抓住帕司克爾，把他帶出教室。紅氣球也緊緊地跟著他們。

校長有緊要的公事要到市政廳去。他不知道該怎樣對付帕司克爾和他的紅氣球。他把帕司克爾鎖在辦公室里，心想，氣球一定會盤桓在門的外邊。

可是紅氣球偏偏不這樣。它看見校長鎖上了門，把鑰匙放進口袋里，走上了街頭，它就緊跟在他的后面。街上的人都跟校長很熟悉，他們看見校長走過去，后面跟著一個紅氣球，都搖頭說：“這個校長大概是在開玩笑，校長應當有一定尊嚴，不該像學校的男孩子那樣鬧著玩。”

這個可憐的校長想方設法要抓住這個紅氣球，可是怎么也抓不住。他沒法可想，只好不去管它。紅氣球飄到市政廳的外面停了下來。校長進去辦事，氣球在外面等著他。校長辦完事情以后要回學校去，紅氣球仍然緊緊地跟在他的后面。

校長將帕司克爾從辦公室里放出來。他擺脫了帕司克爾和他的氣球，松了一口氣。

帕司克爾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幅街頭廣告畫，畫面上，一個小女孩帶著一個鐵環。帕司克爾想，要是我有那樣一個朋友，該多好哇!正在這時，他真的遇見一個小女孩，長相同畫上的一模一樣。這個小女孩穿著一身漂亮的白裙子，手里還牽著一個藍色的氣球。

帕司克爾想，這個小女孩一定已經發現他的紅氣球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他想抓住這個氣球，可是怎么抓也抓不到。小女孩笑了。帕司克爾很惱火，他自言自語地說：“有一只神奇的氣球，假如它不能聽人使喚，那又有什么用呢?”正在這時，有幾個粗野的鄰居的男孩子走來，他們想要抓住跟在帕司克爾后面的這個氣球，氣球一看情況不妙，立刻飛向帕司克爾。帕司克爾一把抓住氣球，奔跑起來。但是，另外一邊又跑來了許多男孩子，把他圍住了。

帕司克爾放掉了他的氣球，紅氣球高高地飛上了天空。

男孩子們都抬起頭來看。帕司克爾從他們身邊跑過，一直跑到街屋的最高一級臺階上。他在那里招呼他的氣球。紅氣球聽到招呼，立刻來到他的身邊。那群男孩子看到這個情景，都非常驚訝。

帕司克爾帶著他的紅氣球平安地回家了。第二天是星期天，帕司克爾要上教堂去做禮拜，他在離家以前，告訴他的氣球，要它好好地待在家里，不要弄壞任何東西，更不要出去亂跑。可是紅氣球卻不聽他的囑咐，隨心所欲。帕司克爾和他的媽媽坐在教堂里，紅氣球也緊跟在他們后面，出現在教堂里，安靜地飄在半空中。一個教堂里怎么可以有個氣球呢?這么一來，每個人都望著氣球，沒有人再安心做禮拜了。帕司克爾不得不趕快離開。一個教堂的衛兵跟了出去。紅氣球不懂事，它當然不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帕司克爾真為它發愁。

帕司克爾坐在街上，肚子漸漸有點餓了，他身邊有幾個錢，可以買一份拼盤點心。他走進一家點心店。在進門以前，他對紅氣球說：“好好地等著我，不要走開。”紅氣球很聽話，沒有走遠，只是飄到商店的拐角里去曬曬太陽，可是它已經飄得太遠了。前天就想抓住它的那幫男孩子發現了它，覺得現在正是個好機會。他們乘人不注意，跳起來抓住了這個紅氣球，跑了。

帕司克爾走出點心店，發現紅氣球不見了，四面八方地尋找，還抬頭往天空看。他以為，紅氣球不聽他的話，擅自離開了。他高聲地叫喊，把嗓子都喊啞了，可是紅氣球沒有回來。

這一幫男孩子把紅氣球系在一根粗繩子上，想要叫它變魔術。一個男孩子說：“我們要讓人們看到這個神奇的氣球變魔術。”他拿著一根棍子對著紅氣球大聲吆喝：“來，快到這里來，否則我就要把你扎破。”

幸而帕司克爾隔墻看到了那個紅氣球，它被那根粗繩子拖著，拼命地在掙扎。帕司克爾呼喚著它。

紅氣球聽到帕司克爾的聲音，立刻朝他飛來。帕司克爾急忙解開繩子，帶著他的紅氣球飛快地跑掉了。

男孩子們追了上來，狂呼亂叫，惹得街上的行人都停下來觀看。看樣子，好像是帕司克爾偷了那些男孩子們的氣球。帕司克爾想，應當躲到人群中去。可是他無論跑到哪里，一只紅氣球總是十分顯眼，人人都能看到。

帕司克爾在小巷中東竄西奔，想甩掉那些男孩子。

那幫男孩子追呀追，追到一個地方，發現帕司克爾不見了，他們不知道帕司克爾朝哪個方向拐彎了。他們分成了幾個小組，繼續追。這時帕司克爾以為他已經躲過了這幫男孩子，便四面張望，想找個地方休息。他繞到一個拐角里，恰好又碰上了一群男孩子。他從原路往回跑，嗨，碰上了更多的男孩子。他發急了，拼命地跑，跑到另一條街。前面就是一塊空地。他想，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突然間，男孩子們從四面八方跑來了，他們將帕司克爾團團包圍起來。帕司克爾放掉了他的紅氣球。這時，男孩子們不再去追趕氣球，他們向帕司克爾進攻了。紅氣球飄了一段路，它看到帕司克爾在進行搏斗，又飛了回來。男孩子們對著紅氣球扔起石頭來。

“快飛走!氣球，快飛走!”帕司克爾大聲喊叫著，但是紅氣球不愿離開它的朋友。

有一塊石頭打中了紅氣球，氣球破了。

帕司克爾對著他的破了的紅氣球傷心地哭泣著。這時，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四面八方的氣球都飛了起來，排成一長串，高高地飛向天空。所有的氣球都起來反抗了!巴黎全城的氣球都飛到了帕司克爾的身邊，圍著他跳舞。所有氣球上的線繩扭在一起，扭成了一股粗繩，把帕司克爾拽起來，高高地舉到空中。帕司克爾得到了一次多么奇妙的環球旅行啊!

(沈碧娟譯)

日本童話作家新美南吉有一篇題為《白蝴蝶》的童話，寫一只白蝴蝶和一只紅氣球對于友誼的執著追求的故事。白蝴蝶緊緊追隨著一只被人放飛在空中的紅氣球，紅氣球向浩渺的天宇飛去，白蝴蝶也跟著紅氣球越飛越高，一紅一白，消失在人們的視野里了。

無獨有偶。法國作家拉牟利斯的童話《神奇的紅氣球》，也是寫一只紅氣球的故事，寫對于友誼的執著追求。不過，《神奇的紅氣球》中與紅氣球搭檔的不是白蝴蝶，而是一個名叫帕司克爾的小男孩。

故事發生在巴黎。小男孩帕司克爾是獨生子，深感孤單，此時一只紅氣球闖入了他的生活，給他帶來了歡樂、冒險和趣味。童話細膩地描寫了帕司克爾和紅氣球交往的過程。作者從容寫來，層層深入，高潮一浪高過一浪，終成壯觀之場景時，戛然收尾，余音裊裊。

紅氣球的確是“神奇”的。當它成為小男孩的好朋友以后，會在小男孩的媽媽把它趕出家門時，還賴在窗外不肯飛走;當小男孩坐公共汽車上學時，紅氣球會緊跟汽車，在后面飄哇飄哇，一直追隨小主人到達目的地;當校長把小男孩鎖在辦公室里，自己到市政廳辦事去時，紅氣球會緊盯校長不放，讓校長出盡了洋相;尤其是當小男孩遇到危險時，紅氣球仍然舍命相隨。

紅氣球對小男孩的感情為什么這么深厚?作者在童話前半部分已悄悄作了鋪墊——

當紅氣球被人系在路燈的燈柱上孤獨無助時，是正趕往學校上學的小男孩解救了它;因為有不準帶氣球上公交車的規定，小男孩放棄坐車，帶著紅氣球步行到校，寧愿遲到、被老師批評也決不離棄紅氣球。

當放學回家途中趕上下雨，帶著紅氣球的小男孩又無法乘車，只能走回家去時，為了照看好紅氣球，不讓雨淋濕，小男孩設法到路人的傘下躲雨，從這把傘下換到那把傘下，好不容易才將紅氣球平平安安護送到了家!

友誼的種子在他和它萍水相逢的那一個早晨在各自的心田埋下;友誼的花兒在他和它雨中共擁一把傘的那一個黃昏綻放。小男孩傾情奉獻，紅氣球默默接納。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紅氣球在沉默中爆發神奇，一發而不可收——為了它所愛的小男孩帕司克爾!

紅氣球是比小男孩帕司克爾更為動人的一個角色，它的擬人化的表現很有審美的陌生感。它就像一個頑皮的小孩，一路上跟著小男孩上學，一路上與小男孩捉迷藏;小男孩一家上教堂，帕司克爾叮囑紅氣球呆在家里，紅氣球偏偏不聽話，跟著到教堂，攪亂了在教堂里做禮拜的人們的情緒。紅氣球因為頑皮而更可愛： 頑皮是孩子的天性啊。

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當紅氣球被一群惡作劇的男孩子用石頭打中時，紅氣球破了，像一攤血，在小男孩帕司克爾的心里流淌。小男孩傷心地哭了。接著，作者因情造景，集聚整篇童話之氣勢，不失時機地推出了令人難忘的一道奇觀——

四面八方的氣球都飛了起來，排成一長串，高高地飛向天空。所有的氣球都起來反抗了!巴黎全城的氣球都飛到了帕司克爾的身邊，圍著他跳舞。所有氣球上的線繩扭在一起，扭成了一股粗繩，把帕司克爾拽起來，高高地舉到空中。帕司克爾得到了一次多么奇妙的環球旅行啊!

(戴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