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是明代許仲琳所編神魔小說《封神演義》中的重要人物。他本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的高徒,自從奉命下山輔弼姜子牙之后,便與哪吒成為姜丞相的左膀右臂,為保周伐紂立下了赫赫戰功。
作為道門之士,楊戩的人生旨趣本是“恬淡性成,山野素志”,看其形相也是“帶扇云冠,穿水合服,腰束絲絳,腳登麻鞋”,好一副愛山樂水的散淡閑人模樣。但是,既然投入到吊民伐罪的正義之戰的行列,沖陣闖營、浴血奮戰,也就成為他義不容辭的職責。楊戩初臨西岐之時,正值成湯魔家四將殺得子牙高懸免戰牌之際。危難時刻的登場,預示著楊戩在今后的征程上,將肩負起轉危為安、化險為夷的重大使命。
但是,楊戩并非所謂逢兇化吉的福將,他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全靠其卓犖冠群的才智。從外在的本領來說,楊戩修煉成九轉元功,無窮妙道,隨風變化,不可思議。如變飛蟻,救出被捕的黃龍真人;變樵子,將聞太師引上死路絕龍嶺。這就是他引為自豪的“秘授仙傳真妙訣,我與道中俱各別”的七十二般變化。其上陣之時多瀟灑,騎白駿馬,執三尖刀,加上一條善解人意,其勢如梟的哮天犬,更使之如虎添翼。這條“仙犬”好不厲害,除了在十絕陣中斗碧霄是傷其肩膀,在燕山腳下斗辛環是咬住其腿,其他如迎戰趙公明、鄧嬋玉、周信、余元、余化龍,多是“夾頸子上”一口咬住不放, “連皮帶肉咬去了一塊”了事;伏擊九頭雉雞精,索性將雉雞頭咬掉一個。真是“銅頭鐵頸難招架,遭遇兇鋒骨亦消”。
然而楊戩真正的“超眾出類”之處,不在其有哮天犬,也不在其會善變術,而在于多謀善斷的智慧,這使他成為超群絕倫之人,使其七十二變化成為降魔擒敵的法寶。在臨陣應敵之時,他總是注意勘察敵人的可疑之處,揭破對手的根底來歷,尋找降伏他們的辦法。他通過捆仙繩金光一道“正而不邪”,查出誤入歧途的土行孫是師叔懼留孫的門人;通過陰陽鏡、番天印,查出殷洪、殷郊都是同教門中背師毀盟的負義之徒;通過照妖寶鑒,查出馬善乃是燃燈道人座前琉璃燈火成精作怪,……心細如發,穎睿明察,使之往往能夠在本營將帥尚未從敵手的打擊中清醒過來之時,就已先機轉入制敵于死地的戰斗。
機警和敏銳,賦予楊戩具有面對復雜異常的情況能作出準確判斷的能力。在十絕陣里,姚天君用落魂陣暗中算計子牙,子牙喪魂失魄后整天心煩意躁,無策無謀。是楊戩先生疑惑,并根據種種跡象,力排各種猜疑,指出這是“有人暗算”。楊戩的機敏,保證其在事生險急之時,能應付目如,迅速作出反應。為破十絕陣,姜子牙欲用釘頭七箭書射殺趙公明,聞太師得知,派趙氏門徒偷得箭書,楊戩半路聞風知警,立變成湯大營一座,自己化身為聞仲,騙回箭書。此役子牙獎諭他是“智勇雙全,奇功萬古”。既智且勇,使楊戩在緊要關頭,能夠臨危不亂、處變不驚。 “瘟部鼻祖”呂岳,曾用瘟丹令西岐城中文武軍民皆染瘟疫,只剩下“蓮花化身”的哪吒和“元功變化”的楊戩免遭此厄。哪知此時偏遇敵軍趁虛攻城,西岐守城無兵,哪吒著慌,束手無策,楊戩履險如夷,獨柱擎天: “吾自有退兵之策”,抓土成兵,驍勇軒昂,雖只變得一時三刻,卻嚇退了攻城敵軍,得免全軍覆滅之災。此“空城計”,與諸葛亮巧退司馬懿之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其實,楊戩在很多場合,實際上所起到的就是一位軍師的作用。
“若不見戰,焉能隨機應變”,是楊戩初至西岐請子牙除去免戰牌時所說的話,這實為點睛之筆。 “隨機應變”,不僅是楊戩赴陣迎敵時的戰術指導思想,并包蘊了這個人物形象的基本要素。它就像是胚胎,隨著情節發展而呈現出的人物行為的波譎云詭,龍蛇變幻的神出鬼沒,都由此而生發;據此而孕育出的,必然是斗智斗巧而不僅僅是憑力取勝的智力型人物。它不僅為人物形象定下了一個聰慧穎異的基調,對讀者來說,也喚起了欲看其如何“隨機應變”的期待。楊戩果然能孚所望,其隨機應變能力,小說中不僅隨處可見,在戰魔家四將、擒土行孫和斗梅山七怪等著名戰役中,更有集中而精采的表現。
作為文學形象,楊戩在中國古代是一種常見的類型,他是理想主義的化身。面對自然的強大、社會的險巇和個人的渺小,在心理的寄托和希望的追求的共同作用下,便很容易產生這種智勇雙全,無所不能的完美人物。這是植根于個體的弱小而對人類自我發展所寄寓的信心。但是如果不將信心化為改造客觀的實踐活動,而是僅僅停留在藝術想象之中,那么信心會很容易轉化為麻醉的。楊戩身為理想主義的形象,是一個在傳統美學思想制約下所創造出來的類型化的扁平人物。在他身上,看不見個人的情感和內心的矛盾,甚至沒有輕微的嘆息,唯有睿智和神勇涵蓋著一切。這固然是盡善盡美了,但是連人人必具的個性也被智慧、機敏之類的理念所包容,不能不說是楊戩一類人物形象的美學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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