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病魔的奧運冠軍
我吸了口氣,登上出發臺。這是一場至關重要的比賽,我整個運動生涯的目的所在——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400米個人混合泳決賽。我將挑戰世界最優秀的7名個人混合泳選手,其中包括我的勁敵,埃里克·納米斯尼克。要奪得金牌,我必須游出最好成績。
我作了一次長長的深呼吸,把看臺上成千上萬的觀眾拋諸腦后。氧氣進得那么慢,仿佛我在通過吸管吮吸一樣。我患有哮喘,嚴重的哮喘,而且還有一支異常狹窄的氣管。醫生說我的肺僅能發揮10%的功能。
換言之,我吸入的氧氣量只有對手的1/10。1/10!想像一下吧,一輛油箱小10倍的賽車要和一大群賽車比拼,還要跑得最快!“拼搏的時刻到了,”我對自己說,“現在,為了最后400米而戰!”
從5歲起我就為這一刻而努力了。最初跳進游泳池只是要證明我能比姐姐游得快。到了7歲,我一年四季都離不開游泳池了。父母總是教導我:“你對生活投入多少,才能向它索取多少。”這也正是我喜歡游泳的地方。如果我努力,我就會贏;如果松懈,就會輸。一切就這么簡單。
12歲那年一個寒冷的冬日,我正在戶外跑著玩,猛然間,我感到胸口發緊,一點兒空氣也吸不進來。伙伴們圍了過來:“湯姆,你還好嗎?”我把手放在膝蓋上,休息一會兒似乎好多了。“嗯,我沒事。”我喘著氣說。但是那天我沒力氣再跑了。
我以為自己只是得了重感冒,就沒對父母說。但不久,同樣的情況又發生了,這次我不得不告訴了他們。我們立刻去看家庭醫生。
癥狀表明,我患了哮喘。醫生給我做了過敏試驗,因為哮喘也許是過敏引發的。結果我有一大堆過敏物:花粉、灰塵、真菌孢子。更糟的是,我對氯氣也過敏。
“有些孩子長大后哮喘會自行痊愈,”醫生說著遞給我一個急救用的普通噴霧器,“要是你感覺透不過氣來就用這個,要是還不行就來找我。”
哮喘并沒有妨礙我的訓練,這真是萬幸。我的訓練日程相當緊張。早上4:30起床;5:00至7:00在華盛頓的美國大學游泳;隨后去弗吉尼亞州阿靈頓的中學上學;下午3:30再趕回美國大學訓練,直至下午6:00。
幾個人混合泳運動員必須精通各種泳式。頭一天,蛙泳;第二天,自由泳;第三天,蝶泳;第四天,仰泳,這樣周而復始,每周訓練7天,每天平均游15000碼。
我接連在體育比賽中獲獎,漸漸嶄露頭角。15歲時,在全美青少年游泳錦標賽上,我贏得了400米個人混合泳的金牌。我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取得非同尋常的成績。
對于在密歇根大學開始的校園生活,我興奮不已。教練約翰·厄本切克以培養世界頂級混合泳運動員而聞名。他的游泳隊中有3位跨身世界前5名的個人混合泳選手,埃里克是其中之一。
但是入學伊始,我的訓練就不在狀態。我總是生病,體重不斷下降。那年秋天,由于宿舍在一樓,每當我打開窗子,灰塵和碎葉都會隨風而入。我的過敏癥從未如此嚴重過,但是我始終堅持訓練。最后,教練帶我去看一位治療哮喘和過敏癥的專家。
我們聽到的是壞消息。“你不僅有過敏性哮喘,還伴有運動引發的哮喘,”專家說,“你的訓練越緊張,病情會越嚴重。”
于是我找到另一位專家,他發現我的氣管比常人窄得多,是先天的。他給我使用了一系列藥物噴霧器,制定了全面的治療方案。即便如此,藥物也無法支持我的高強度訓練。如果我減少訓練量,就不可能保持頂尖選手的水平。有時我也不得不困惑:難道一名國際頂尖的游泳選手會如此不幸,被哮喘斷送了運動生涯?
大二那年,游泳隊離開寒冷的密歇根,飛往夏威夷做兩周的強化訓練。在一個私立學校的游泳池里,我正在與隊友們比賽。賽到一半時,我的胸部驟然緊縮,仿佛被人用一根皮帶死死勒住一樣。我想吸氣,空氣卻進不來。繼續游,這種事我經歷過。只是這一次來勢過于兇猛。
我掙扎出水面。教練伏在池邊,遞過噴霧器。我噴了一下,又一下。太晚了,我的肺張不開。我頭暈目眩,氣喘吁吁地對教練說:“我看到黑點。”那是我記得的最后一件事。
我恢復知覺時,發現自己躺在急救室里,戴著吸入藥物的面罩。醫生說:“你的哮喘這么嚴重,類似的情況肯定會再發生。你必須更仔細地監測自己的病情,假如你想繼續游泳的話。”我沒法忽略他強調“假如”時那懷疑的語氣。
他在暗示我做出選擇——抗擊或是放棄。事實上,我別無選擇。如果我活著總是擔心什么事會變糟而放棄嘗試與努力,這輩子我將一事無成。每個人都有缺陷,也都有長處,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力不辜負我們的生命。
第二天,我重返游泳池,滿腔斗志地投入新的訓練,同時比任何時候都更留心自己病情的變化。這就是取勝的關鍵——要像重視游泳比賽一樣重視哮喘。在向1996年奧運會挺進的前一年,我保持著400米個人混合泳的世界紀錄。
此時此刻,我站在亞特蘭大的出發臺上,準備向金牌沖擊。我感到信心十足。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如果我沒有被迫與病魔作戰,可能我的競爭力連現在的一半都不如。他們這些人想像不到我有多么堅定,在這一點上,我已經占據了真正的優勢。
出發的笛聲響了。8個人躍入水中。我的家人和朋友在看臺上大聲尖叫。埃里克和我并駕齊驅,一路領先。還有50米時,埃里克比我快0.03秒——僅一個指尖之差。距離最后的勝利,只有50米。沒人能打敗我,我告訴自己。
我奮力向終點游去。一觸到池壁,我就抬頭看電子記分牌。我領先埃里克0.35秒!我奪得了金牌!
后來,一位記者曾經問我:“假如你沒得哮喘病,你會多贏多少塊獎牌?”
“也許我一枚也得不到,”我回答他,“因為如果沒有疾病,我就不會懂得怎樣戰勝困難,征服厄運。”我不會挖掘出自身巨大的潛力——潛力就是克服弱點,轉弱為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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