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那條路還在那里，一直都在，但自從初三畢業(yè)之后，我再也沒有走過它。

尚記得，初一初二時，我常走那條路。上學(xué)，回家。我瞧見過從天上落下的第一片陽光，也有幸見到天邊如火的云彩。我在那條路上走，奔跑，甚至偶爾不小心以至于摔跤紅了眼眶。但無論如何我都一直以為我可以一直在這條路上走到學(xué)校，再返回家中。來來回回，反反復(fù)復(fù)。可誰又料得到，一切都變得這么快？

生活的節(jié)奏變快。背書、刷題、考試占據(jù)了我生活一大部分時間。即使偶爾忙里偷閑，也只是盯著四周看，看見那大街上人來人往，人人都有自己的路可走。他們的路條條交織，分開，通向不同的遠方。這使我只得低下頭、向前趕。

我也曾在遠方偷偷回望我的那條路，那條我本以為會貫穿我初中三年生活、甚至更長時間的路。那里的樹仍在盡力向上伸展枝葉，那里的路燈仍在散發(fā)橘色光輝。一切熟悉的事物都帶著舊時光獨一無二、溫柔的感覺，直擊心中最柔軟那一處。恍惚間那些似舊夢，被時光老人從深潭中撈出，在被拋向空中的那一刻仿佛要煙消云散，徹底得竟讓人感覺一切都沒存在過。

這種念頭讓我覺得有些可怕。于是我連忙記住眼前的光景，卻奔向遠方。

這條路還沒走完，我堅信著。

懷著這樣的念頭，我度過了最后的三天。那比被卷子淹沒的日子還可怕的三天，我如同走在鋼絲之上，而鋼絲下面，便是萬丈深崖。時間在被縮短之后又迅速拉長。可一切的焦慮、不安都沒了意義。在這種情況下，只需將一切的努力全部傾瀉于筆尖，其余的便交付于他人判定。

在考試成績出來的某一天，我終于如了心愿地、再一次走上那條路。出乎意料而又情理之中的，所有都和從前一模一樣。沒有什么可以在它上面留下任何痕跡。我在路上遇見了以前的班主任，我看見她那向來嚴厲的臉上久違的對我展露出了笑容，我們互相打招呼，我們互相告別。沒有提及過往的一切。

在最后的那個拐角，我回頭望了一眼。這一眼好長，長的我仿佛望見了來時的起點、望見了從萬物復(fù)蘇到滿樹碧綠，從一地金黃到蒼茫白色、望見了一個人在人群中看向眼前的新校園的大門，懵懵懂懂，卻眼含希冀。眼淚落下，心中的鎖也掉下。走過最后一個拐角，那些情緒都蒸騰個遍，喜悅也好、苦澀也罷。一切都在空氣中彌散不見。

那一天，我把路走完了，可轉(zhuǎn)身，我仍在在路上，而這條路，通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