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水田飛白鷺　陰陰夏木囀黃鸝

【本書體例】

【原文】：

積雨輞川莊作

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

………………… …………………

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

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

【原文作者】：王維

【原文出處】：

——《全唐詩》卷一百二十八，中華書局1979年版1298頁。按：題目“莊”一作“上”。“題”一作“秋歸輞川莊作”。第第八句“事”一作“處”。

【詩話】：

0652 王右丞好取人詩，如“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此《華英集》中句也。“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此李嘉祐句。……大都誦古人詩多，積久或不記，則往往用為己有。(宋李頎《古今詩話》一一三，《宋詩話輯佚》本)

注：“行到”句為王維《終南別業》詩句，詩見詩話0065注。

0653 舊以王維有詩名，而好取人章句，如“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乃《英華集》詩也。“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乃李嘉祐詩也。余以為有摩詰之才則可；不然，是剽竊之雄耳。(宋王直方《王直方詩話》二百零二，《宋詩話輯佚》本)

0654 “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¹⁾李嘉祐詩也。王摩詰衍之為七言曰：“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而興益遠。“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²⁾王摩詰詩也。杜子美刪之為五言句，“閶闔開黃道，衣冠拜紫宸。”⁽³⁾而語益工。……(宋葛立方《韻語陽秋》卷一。清何文煥《歷代詩話》本)

0655 詩下雙字極難。須使七言、五言之間，除去五字，三字外，精神興致全見于兩言，方為工妙。唐人記“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為李嘉祐詩，王摩詰竊取之，非也。此兩句好處，正在添“漠漠”、“陰陰”四字。此乃摩詰為嘉祐點化，以自見其妙。如李光弼將郭子儀軍，一號令之，精彩數倍。不然如嘉祐本句，但是詠景耳，人皆可到。要之當令如老杜“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⁴⁾；與“江天漠漠鳥雙去，風雨時時龍一吟”⁽⁵⁾等，乃為超絕。近世王荊公“新霜浦淑綿綿白，薄晚林巒往往青”⁽⁶⁾；與蘇子瞻“浥浥爐香初泛夜，離離花影欲搖春”⁽⁷⁾，皆可以追配前作也。(宋葉夢得《石林詩話》卷上，《歷代詩話》本)

0656 唐人詩，流傳訛謬，有一詩傳為兩人者。如“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既曰王維，又曰李嘉祐。以全篇考之，摩詰詩也。(宋李錞《李希聲詩話》一，《宋詩話輯佚》本)

0657 詩中用雙迭字易得句，如“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此李嘉祐詩也。王摩詰乃云“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摩詰四字下得最為穩切。若杜少陵“風吹客衣日杲杲，樹攪離思花冥冥”，“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則又妙不可言矣。(宋周紫芝《竹坡詩話》。清何文煥《歷代詩話》本)

注：杜甫《醉歌行》：“陸機二十作文賦，汝更小年能綴文。總角草書又神速，世上兒子徒紛紛。驊騮作駒已汗血，鷙鳥舉翮連青云。詞源倒流三峽水，筆陣獨掃千人軍。只今年才十六七，射策君門期第一。舊穿楊葉真自知，暫蹶雙蹄未為失。偶然擢秀非難取，會是排有風毛質。汝身已見唾承珠，汝伯何由發如漆。春光淡沱秦東亭，渚蒲牙白水荇青。風吹客衣日果杲，樹攪離思花冥冥。酒盡沙頭雙玉瓶，眾賓皆醉我獨醒。乃知貧賤別更苦，吞聲躑躅涕淚零。”(全216)

0658 王摩詰曰：““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雖用李嘉祐之聯，加此四字，爽健自別。(明謝榛《四溟詩話》卷二)

0659 后人詩句多有似襲前人者，大抵神與境合，遂爾觸筆，不覺偶同。亦有于增損之間，用意尤精，如李嘉祐詩“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而右丞加以“漠漠”、“陰陰”字，更覺精神飛越，豈盡得以襲取歸咎耶!(清田同之《西圃詩說》)

0660 “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前人語也。摩詰加以“漠漠”“陰陰”四字，情景俱妙，固知摩詰善畫也。(清宋徵璧《抱真堂詩話》)

0661 世以摩詰盜李嘉祐“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之句為己作，但此語亦不見佳，當緣摩詰作詩時，意景偶合，遂不覺用之耳。不然摩詰集中佳句勝此者甚多，而必盜此，所謂舍其粱肉，鄰有殘藿而欲竊之，豈其然哉!……(清賀貽孫《詩筏》)

0662 秀水李竹嫩曰：“李嘉祐詩：‘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王摩詰但加‘漠漠’‘陰陰’四字，而氣象斗生。”(清顧嗣立《寒廳詩話》)

0663 昔人稱李嘉祐詩“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右丞加“漠漠”“陰陰”字，精彩數倍。此說阮亭先生以為夢囈。蓋李嘉祐中唐時人，右丞何由預知，而加以“漠漠”“陰陰”耶?此大可笑者也。然右丞此句，精神全在“漠漠”“陰陰”字上，不得以前說之謬，而概斥之。(清翁方綱《石洲詩話》卷一)

0664 山谷“荷葉裹鹽同趁虛”，明明是柳子厚“青箬裹鹽歸峒客，綠荷包飯趁虛人”之句，未完饾釘之丑。王右丞“漠漠水田飛白鷺”，則又化腐為奇，前后相去，何啻天淵?(清薛雪《一瓢詩話》一百五十九)

注：“青箬”句為宗元《柳州峒氓》：“郡城南下接通津，異服殊音不可親。青箬裹鹽歸峒客，綠荷包飯趁虛人。鵝毛御臘縫山罽，雞骨占年拜水神。愁向公庭問重譯，欲投章甫作文身。”(全352)

0665 昔人謂“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本是舊詩，摩詰只加“漠漠”“陰陰”四字，不知無此四字，便成死語；有此四字，乃現活相。此理可思，非但摩詰也。(清施補華《峴傭說詩》一百五十)

0666 何謂瘦?曰……右丞之“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積雨輞川莊作》)……是也。(清王壽昌《小清華園詩談》卷上)

詩話另見 0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