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克勞斯和大克勞斯

安徒生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小村莊里住著兩個名字相同的人，他們都叫克勞斯。不同的是，一個人有四匹馬，另一個人卻只有一匹馬。人們將有四匹馬的人稱為大克勞斯，稱有一匹馬的為小克勞斯。故事就發生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而且是非常真實。

小克勞斯每個星期用六天的時間幫助大克勞斯耕田，還要帶上自己的一匹馬。大克勞斯每星期用四匹馬幫助小克勞斯一天，而且還必須選擇在星期天。小克勞斯很滿意這種交換方式，他非常高興在五匹馬的頭上揚起長鞭。每逢星期天，小克勞斯就像過圣誕節一樣興奮，他甚至覺得自己真成了五匹馬的主人。

又到了星期天，太陽暖洋洋地高掛在空中，天碧藍碧藍的像海水一樣透明，白云自由自在地舒卷，幻出無窮無盡的圖畫，引人遐思。人們穿起最漂亮的衣服，胳膊底下夾著《圣詩集》來到教堂，教堂的塔尖上回蕩起悠長的鐘聲，牧師面色莊嚴，認認真真地布道。人們這時可以看到小克勞斯把鞭子抽得啪啪作響，口中大喊：“我的五匹馬喲，使勁呀！”

每逢這時，大克勞斯必然出面糾正說：“你不能這樣喊，因為你只有一匹馬。”

小克勞斯受到提醒，不再亂喊。但人們經過他的田地時，他又忘掉了大克勞斯的警告，禁不住地大喊道：“我的五匹馬呀，你們快使勁呀！”

大克勞斯在旁邊立即憤怒地說：“你不能再這樣喊了，如果你再忘記我的提醒，我會將你的那匹馬頭敲碎，讓它永遠倒下去。”

小克勞斯馬上發誓，絕不再亂喊。偏偏這個時候，有人向他問安，他立刻覺得自己又成了五匹馬的主人，完全忘記了剛剛發過誓言，又興高采烈地大喊：“我的五匹馬呀，使勁地干呀！”

大克勞斯這次不再警告，他拿起拴馬樁照著小克勞斯的那匹馬頭使勁打去。可憐的牲口只掙扎了一下，便倒在地上死了。

小克勞斯傷心地哭著說：“我現在連一匹馬都沒有了。”

過了一會兒，他剝下馬皮，讓它在風里吹干，然后把馬皮裝進袋子，背到城里去賣。

他走了很長一段路，穿過一大片密林，這時天漸漸黑下來，烏鴉聒噪著飛回巢穴。小克勞斯突然發現迷了路，他向四周凝望，遠遠看到一座村子里隱隱閃爍著燈光，他拖著疲倦的身體向燈光走去。他來到一間小草屋門前，輕輕叩門。一個很年輕的農婦開門出來，問他有什么事。他說：“我迷了路，能在你家住一夜嗎？”

農婦拒絕說：“不行，我丈夫不在家，沒法子讓你住進來。”農婦說完，“砰”的一聲將門關嚴了。小克勞斯心想，“看來，只能露天過夜了。”他看到一個很大的干草堆，立刻爬上去，摸摸松軟的干草，心滿意足地躺下來。他睜眼看到屋頂上落著一只老鸛，自言自語地說：“但愿老鸛是一只仁慈的鳥，不要飛下來啄我的腿。”

他一時沒有睡著，翻了個身，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看到那位拒絕他借宿的農婦正陪著一個牧師喝酒，桌子上鋪著雪白的桌布，上面擺著烤牛肉、葡萄酒，還有一條非常肥美的鮮魚。農婦殷勤地為牧師斟酒，牧師大口吃著可口的鮮魚，臉上露出一副貪婪無恥的表情。

小克勞斯將這些看在眼里，不覺饞得口水直流，心想：“多么豐盛的晚餐，我要吃一點就好了。”他仔細一瞧，桌子上還有一塊大蛋糕，心中贊嘆說，“多美的蛋糕啊！”

這時，他聽到有人騎著馬向小草房走來，原來是農婦的丈夫趕回來了。

他是個很善良的人，只是看不慣牧師。不知什么原因，他一看到牧師就覺得很煩躁。牧師也知道他的毛病，所以才選擇他不在家的時候向他的妻子大獻殷勤。農婦對牧師的美意也感激不盡，拿出最好的食物來招待客人。

他們酒意正濃的時候，聽到馬蹄聲越來越近，農婦知道丈夫回來了，立刻嚇得面色蒼白。牧師也雙腿發抖。農婦果斷地將牧師藏進一只空箱子里，然后動手收拾酒菜。她不愿讓丈夫知道，她在家里款待牧師。

小克勞斯見酒和菜都搬走了，不覺嘆息說：“我的天啊！”

農夫聽到有人說話，抬起頭，看到了小克勞斯，便奇怪地問：“你怎么睡在草堆上了，還是下來跟我到屋里過夜吧。”

他們進了屋子，農婦對他們很親切。丈夫非常餓，讓妻子拿些吃的菜。妻子重新鋪好布，為丈夫和小克勞斯每人盛了滿滿一大碗稀飯，丈夫吃得津津有味。小克勞斯卻想起了那些美味的烤肉、肥魚、蛋糕，還有葡萄酒，他知道這些東西藏在什么地方。

進屋的時候，小克勞斯把裝馬皮的袋子放在桌子底下，離自己腳邊最近的地方。他喝了一小口稀飯，覺得淡而無味，便伸出一只腳在袋子上蹭來蹭去，蹭得袋子發出吱吱咯咯的響聲。

他裝模作樣地對袋子說：“不要響。”底下卻用力蹭袋子，讓它發出更大的響聲。

農夫問：“怎么回事？你袋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

小克勞斯說：“咳，里面是一個魔法師，他說我們根本不必吃稀飯，他已經在爐灶里變出了烤肉、鮮魚，還有精制的蛋糕。”

農夫說一聲：“好極了！”便站起身打開爐膛，發現里面確實有小克勞斯說的那幾種美食。他當然想象不到這些東西是他妻子為牧師準備的，而確信是袋子里魔法師的功勞。他妻子十分明白是小克勞斯說鬼話，但她不敢揭穿，只能在心里詛咒這個該死的不速之客。她乖乖地將美味端出來，讓他們享受。小克勞斯又將袋子蹭得發出響聲。

農夫問：“袋子里的魔法師又在說什么？”

小克勞斯說：“他說，還為我們變出了三瓶酒，也在爐灶里。”

那女人心里惡狠狠地咒罵，但還是故作笑容地拿出了葡萄酒。農夫喝著酒，情緒很好，心里卻想：“袋子里的魔法師真可愛，我也應該有一個。”

農夫問小克勞斯：“他能變出魔鬼嗎？我現在很愉快，十分想知道魔鬼是什么樣子。”

“當然能，不過我要問一下，你要他變出什么樣的魔鬼？”說著小克勞斯又讓袋子發出響聲。然后對農夫說，“還是不要變了吧，魔鬼的樣子是很難看的，你必須勇敢才成，不然會被嚇壞的。”

農夫說：“我不害怕，只是想知道魔鬼究竟丑到什么程度。”

小克勞斯說：“他簡直與本鄉的牧師一模一樣，難看死了。”

農夫驚嘆一聲，說：“那可真是太難看了！我討厭牧師的那副嘴臉。不過這已經沒什么關系了，我只要知道他不過是個魔鬼，就是像牧師一樣丑惡，還是能夠忍受，鼓足勇氣就夠了，只是別讓它離我太近。”

小克勞斯說：“讓我問一下魔法師。”他踩了一下袋子，然后側耳細聽一番，對農夫說，“魔鬼已經變出來了，就蹲在墻角的空箱子里。你看的時候注意，別把箱蓋掀得太大，免得魔鬼溜走。”

農夫說：“你過來幫我抓住蓋子。”他走到箱子跟前，把箱蓋掀開一道縫，向里面溜了一眼，看到牧師正蹲在里面，用驚恐的目光往外看。

“嗬嗨！”他驚叫一聲，將箱蓋關嚴，退回來對小克勞斯說，“太嚇人了，簡直和我們的牧師一模一樣。”

為了這件事，他們必須喝一杯。于是他們坐下來，喝到深夜。

農夫漸漸有些醉意，說：“把你的魔法師賣給我。我可以給你一斗錢。”

“不成，我不能賣給你，你想想魔法師對我是多么重要啊！”小克勞斯一口回絕說。

農夫嘆息說：“我太想得到它了，你應該幫助我。”

小克勞斯說：“好吧，今晚你讓我在這過夜，對我實在太好了，我只好答應你。不過必須是滿滿一斗錢，一文都不能少。”農夫說：“那自然不成問題，但你必須把那個箱子帶走，我一分鐘也不愿意讓它留在我家。也許那個像牧師的魔鬼還待在里面呢。”

小克勞斯將裝著馬皮的袋子交給農夫，農夫裝了滿滿一斗錢，另外送給他一輛大車，把錢和箱子運走。

小克勞斯說聲：“再會。”然后拉著牧師藏身的箱子和錢往家走去。他穿越森林，前面是一條又深又寬的急流，人畜沒法涉水過河，幸好河上有一座大橋。小克勞斯把車子推到橋上，大聲說：“咳，這個該死的箱子太重了，里面還有一個像牧師的魔鬼，它對我連半點用處都沒有。我還是把它拋到河里算了。”

他用一只手把箱子稍稍提起一點做出真要扔的樣子。

牧師在箱子里面大叫說：“千萬別扔，放我出去吧。”

小克勞斯驚叫一聲說：“哎呀！這家伙還在里面，我必須趕緊把它扔到河里淹死。”

牧師大叫說：“只要你別扔，放我出去，我也給你一大斗錢。”

小克勞斯說：“這樣還可以考慮！”說著，他打開箱子，讓牧師爬出來。他們將空箱子扔掉，小克勞斯跟著牧師到家，取了滿滿一斗錢，他裝了兩斗錢回家了。

他把錢倒在地上，自言自語地說：“我這馬皮還蠻值錢的，一共得了兩大斗錢，如果讓大克勞斯知道了，一定會氣死，但我絕不會對他說實話的。”

他派了一個孩子到大克勞斯家去借一個斗來。

大克勞斯想：“這個窮鬼借斗干什么呢？”為了知道小克勞斯用斗裝什么，他在斗底涂了一層焦油，使它能黏住一點裝過的東西。當小克勞斯把斗送回來的時候，大克勞斯發現斗底有三塊銀幣。

他立即跑到小克勞斯家，問：“你從哪兒發了大財？”

小克勞斯說：“這要感謝你，我把馬皮賣掉了，賺了兩斗錢。”

大克勞斯一聽馬皮會賣這么多錢，立即跑回家中，拿出一把利斧，把他的四匹馬全部殺死，剝下馬皮到城里去賣。

“賣皮喲！賣皮喲！誰要馬皮？”他在街上大聲吆喝。

皮匠和鞋匠聽到喊聲紛紛跑出來打聽價錢。

大克勞斯說：“每張賣一斗錢。”

他們說：“你一定是個瘋子，你以為我們的錢都用斗來量嗎？”

他不理會鞋匠們的譏諷，還繼續大叫道：“賣馬皮喲，一斗錢買一張新馬皮，快來買喲！”

鞋匠和皮匠們生氣了，他們說：“這個瘋子簡直是拿我們尋開心，我們來教訓教訓他。”他們說著便拿起手中的工具劈頭蓋臉向大克勞斯身上猛打。

鞋匠們說：“我們要買你的皮！”

皮匠們說：“我們讓你的皮流血，你的皮也不值一斗錢呀，你這個瘋子！”

大克勞斯從來沒挨過這樣的毒打，逃回家中，他惡狠狠地說：“小克勞斯這個混蛋，我被他耍了，一定要報復他，將他活活打死！”

這夜，小克勞斯的祖母死了。盡管這位老人生前對小克勞斯很嚴厲，但他還是很難過，他將老人抱到自己睡覺的床上，自己坐在墻角的椅子上睡著了。

陰沉沉的夜，大克勞斯拿著利斧，打開小克勞斯的大門，他知道小克勞斯的床在什么地方。他徑直走到床前，揚起斧頭向床頭砍去。他以為這次小克勞斯死定了，卻萬沒料到砍的竟是一具老人的尸體。

收回斧頭，他自言自語地說：“你再也不能把我當傻瓜一樣地耍弄了。”

小克勞斯早被驚醒了，他看到、聽到了一切。大克勞斯走后，他想：“這個家伙太壞了，竟然起了殺心，幸好老人已經死了，不然白白送了命。”

第二天，他給祖母穿上了禮拜天的衣服，套好馬車，把老祖母放在最后邊的座位上，免得在趕車的時候倒下來。他們顛顛簸簸穿過森林。太陽出來的時候，他們來到一家旅店的門口。小克勞斯停下馬車，走進去準備買點吃的東西。

店老板是一個有很多很多錢的人，也是個非常好的人，但他的脾氣很壞，好像全身長滿了胡椒和煙草一樣。

“早安，小克勞斯，你今天的衣服可真漂亮！”店老板熱情地招呼說。

小克勞斯回答說：“不錯，我今天陪著祖母進城，她坐在外面的車子里，老年人上下車很吃力。勞駕你給她送去一杯蜜酒，說話聲大一點，老人的耳朵不太管用。”

“好吧，這個我來辦。”老板說著，倒了一大杯蜜酒，走到老祖母的面前，說：“這是你孫子為你買的酒。”

老祖母像沒聽到一樣，不預理會。

老板又高聲說：“你聽到沒有？這是你孫子為你買的酒！”

他把這句話喊了一次又一次，老人還是不理不睬。氣得他發起火來，把酒杯向老人臉上扔去。蜜酒順著老人的鼻子流下來，同時身體向后面倒去，因為她只是被放得很直，并沒有固定。

小克勞斯氣急敗壞地從店里搶出來，攔腰將老板抱住，大聲說：“你干的什么事呀！你把老人給打死了。你瞧，她額角上有一個洞。”

店老板急得直搓手，說：“咳，都怪我的脾氣太壞，一時失手將老人打死了，我絕不是有意的。親愛的小克勞斯，我愿意把她當作我的祖母來安葬，另外還給你一斗錢，只是請你別聲張出去，不然我就沒命了，這對你并沒有好處。”

小克勞斯勉強同意了。店老板代他安葬了老人，此外還送了他一斗錢。

小克勞斯把錢帶回家，又叫孩子向大克勞斯借斗。

大克勞斯聽說小克勞斯還活著，心里嘀咕說：“他怎么沒有死？我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到這兒，他親自拿起斗，來到小克勞斯家。

他看到小克勞斯家放著一大堆錢，吃驚地問：“你從哪里弄來這么多錢？”

小克勞斯說：“我的祖母被你砍死了，我只好把她賣掉，得了一斗錢。”

大克勞斯說：“這個價錢不壞。”他馬上跑回家中，拿起斧頭把自己的祖母砍死了。他把老人裝上車，趕進城去，在一位藥劑師的門口停住，問他是不是愿意出一斗錢，買一個死了的老祖母。

藥劑師吃驚地問：“你是誰？從哪弄來的死人？”

大克勞斯說：“你不必問我是誰，那個老人是我的祖母，我把她砍死了，只賣一斗錢，你要不要？”

藥劑師聽后嚇了一大跳，急急地在胸前劃著十字說：“你簡直是瘋子，殺人要償命的，不論你殺的是誰，殺了你的祖母更是大逆不道。這事讓人們知道了會把你活活燒死，絕不會仁慈地把你送上絞架，你快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這個畜生！”

藥劑師和在場的人都以為他一定是個瘋子，不然絕不會干出賣人尸體的蠢事，所以沒把他送進法庭。

大克勞斯跳上車，心中發誓，回去一定殺了小克勞斯。他想：“這個狗東西，第一次害得我殺了四匹馬，這一次又讓我害死了老祖母。這全是他的罪過，我絕不能饒了他。”

他立即跑到小克勞斯家，將小克勞斯攔腰抱住，塞進一個大口袋，背在肩上說：“現在我要把你丟進河里，活活淹死，看你還有什么壞主意！”

到河邊還有很長一段路，大克勞斯被小克勞斯壓得滿面流汗。路旁有一座教堂，里面傳出風琴聲，人們正在唱圣詩，音韻悠悠，十分悅耳。

大克勞斯太累了，他把口袋放到教堂門口。心想：“不妨先進去聽聽圣詩，這個家伙又跑不出來。”于是走進教堂。

小克勞斯在口袋里唉聲嘆氣，拼命掙扎，但沒辦法從口袋里鉆出來。恰巧，一位牧牛的白發老人從這里經過，他手拿著長棍子，趕著一群公牛和母牛向這邊走來。有一頭牛將裝著小克勞斯的口袋踢翻了。

小克勞斯在里面嘆口氣說：“天哪！我要進天國了。”

老牧牛人聽了，卻說：“是啊！世界太不公平了。我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想進卻進不去。”

小克勞斯大喊道：“你的愿望很容易實現，只要打開口袋，你替我鉆進去，很快就會有人把你送進天堂。”

老人說：“好極了，我愿意這么辦。”

他解開口袋，把小克勞斯放出來。老人鉆進口袋，小克勞斯將口袋扎緊，趕起牛群走了。

過了沒多久，大克勞斯走出教堂，扛起口袋。他覺得袋子變輕了。他自言自語說：“看來聽圣詩是大有好處的。”

他終于來到河邊，從橋上把口袋拋入河中，說：“狗東西，你上天堂躺著去吧。”

老人在口袋里聽了，心中很奇怪，他不明白，上天堂為什么還挨一句罵。

大克勞斯走到十字路口，意外地看到小克勞斯趕著牛群走來。他困惑不解地問：“怎么回事，難道我沒把你淹死？”

小克勞斯說：“是呀，半小時前，你是把我扔到河里的。”

大克勞斯問：“這些肥壯的牛群，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它們是海里的牲口，”小克勞斯說，“還是讓我從頭告訴你吧。我真感謝你把我扔進河里，才碰到這樣的好運氣，你已經看到，我現在發財了。我待在袋子里時，心情確實很恐慌，袋子落到河里之前，我聽到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但沉到水底時卻沒有摔傷，因為河里是柔軟的水草。我落到草地上，口袋自動打開了。”

大克勞斯截住話頭問：“沒人為你解開嗎？”

小克勞斯說：“別急，聽我慢慢說嘛。原來是河中女神為我解開的。她長得可真美，穿著一身潔白的衣服，頭發垂落到腳跟，上面還系著綠色的晶瑩的花環，她走過來，對我說：‘你就是小克勞斯吧？你來了很好！我先送你一群海牛，再往前走十二里，還有一大群，全送給你了。’我這才知道，河與海相通的。而河不過是住在海中人平常走的一條大道，像我們去教堂的路一樣，那里有說不清名字的鮮花，各種珍奇的綠草，還有千姿百態的游魚從我頭頂游過去，簡直像空中飛鳥。那里的人又善良又美麗，各種牲口自由自在地漫游、吃草，天堂也不過如此吧。”

大克勞斯不解地問：“那里既然比天堂還好，你干嘛回到陸地上？”

小克勞斯說：“這是我聰明過人的地方，你該記得，河神說過的，前面十二里還有一大群牲口。她說的路，當然指的是河，她不會指別的路。我知道河流是彎彎曲曲的。有時往東彎一段，有時往北彎一段，永遠不會是筆直的。我想，還是從陸地上走會近一些，至少能少走六里路，這樣我可以早些時候得到那些屬于我的海牲口了。你聽懂了沒有？”

大克勞斯說：“你真是個幸運的人，我想知道，假如我跳到河里的話，是否會像你一樣得到些牲口呢？”

小克勞斯說：“你比我更幸運，你更應該得到。”

大克勞斯問：“我怎樣才能見到河神呢？你肯把我裝進口袋，扔到河里去嗎？”

小克勞斯說：“你太重了，我背不動。當然你走到橋上，自己鉆進口袋，我才愿意把你推到河里。”

大克勞斯說：“先謝謝你，不過我到了河里，得不到海牲口，我可以結結實實痛打你一頓，這點請你注意！”

小克勞斯說：“放心吧，肯定會得到的。”

他們一起向河邊走去，臨到大河，牛群渴得厲害，爭先恐后沖過去喝水。

小克勞斯說：“你看，它們畢竟是在水中長大的牲口，簡直等不及了，才這樣急急忙忙地跑哇！”

大克勞斯說：“是這樣，不過你必須幫助我，不然我現在就結結實實地揍你一頓。”

大克勞斯鉆進口袋，他探出頭來說：“再放一塊大石頭吧，這樣會沉得快些。”

小克勞斯找塊大石頭，交給大克勞斯抱著，然后系上口袋嘴，使盡平生力氣把口袋推入河中。大克勞斯淹死了，小克勞斯趕著牛群回到家中，永遠沒有人再欺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