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童話《[日本]坪田讓治·狐貍變成的茶鍋》鑒賞

[日本]坪田讓治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名叫文邪吉的賭徒，賭博輸?shù)镁猓丶业穆飞辖涍^程島附近時，遇見一只狐貍。他招呼說：“老狐貍，老狐貍，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幫我點忙?”

狐貍問：“什么事呀?”

“不是別的，我想求你替我變成一個上等的煎茶鍋。”

狐貍立刻提出要求說：“你要是能給我送一木盒小豆糯米飯，一包油炸鯡魚來，我可以替你變成個煎茶鍋。”

于是，文邪吉趕快跑回家去，把飯菜做好，用包袱皮把小豆糯米飯和炸魚包好，送到荒草叢中的狐貍洞里去。他說：“喂，老狐貍，給你送來了!”

狐貍一看見他帶來的東西，嗖地翻了個筋斗，已經變成了一口漂亮的煎茶鍋。

文邪吉十分高興，連忙把茶鍋用包袱皮包好，拿到山廟的和尚那里去，對和尚說：“師父，師父，我發(fā)現(xiàn)了一口很好的煎茶鍋，請您用三兩銀子買下來吧!”

和尚一見，很合他的意，就立刻給了三兩銀子買下來。他想馬上用來燒開水，就叫小和尚來吩咐道：“把這個茶鍋拿到前邊河里給我擦干凈!”

于是，小和尚把鍋拿到河邊，用沙子咯嚓咯嚓地擦。變成茶鍋的狐貍，疼痛難忍，就叫喊說：“小和尚，痛哪!輕點擦，輕點擦。”

小和尚嚇了一跳，飛奔回去報告老和尚說：“師父，師父，這個茶鍋竟會說話，它說：‘小和尚，痛哪!輕點擦。’”

老和尚說：“甭?lián)模彩切虏桢佭@類東西，就是這么說話的，所以必須好好地擦它。”

小和尚又回到河邊繼續(xù)用沙子咯嚓咯嚓地擦起來。

茶鍋又叫喊：“喂，你當我不痛嗎?我告訴過你輕一點擦，知道嗎?”

但這一回，小和尚沒理它。他按照老和尚的話，咯嚓咯嚓地擦，擦完后，裝上水，放在地爐的火上，開始燒水了。

接著，茶鍋怒叫：“小和尚，燙呀!滅火，滅火!”

小和尚又嚇了一跳，跑到老和尚那兒去說：“師父，師父，茶鍋又叫：‘小和尚，燙呀，滅火，滅火!’”

老和尚聽了以后說：“新茶鍋這類東西，就是這么說話的。你不用怕，狠狠地加大火燒它!”

小和尚不斷把火燒得旺旺的。這一下，茶鍋長出耳朵來。小和尚又害怕了，他說：“師父，師父，茶鍋長出耳朵了。”正當他這么說的時候，茶鍋又伸出了腦袋、尾巴和腳來。

“師父，師父，腦袋、尾巴和腳都長出來了。”

和尚緊接著說：“新茶鍋這個東西……”話還沒說完，茶鍋已經從火上蹦下來，嚷著：“太燙呀!小和尚。燒壞啦，老和尚……”說著，狐貍現(xiàn)出了原形，逃竄到后山去了。

(陳志泉譯)

《狐貍變成的茶鍋》既是童話題目，也是童話的關鍵情節(jié)。這個情節(jié)的鋪排是在充滿幽默、詼諧和童趣的審美空間展開的。童話一開場，人物的活動便融入其內，令人在忍俊不禁的同時，還產生了一點審美的陌生感： 你瞧這只狐貍在一個賭徒賭博輸?shù)镁猓肭笏兂鲆恢徊桢仌r，這只狐貍為得到一點好處，竟真的將自己變成了一只茶鍋，讓賭徒拿去賣掉換錢!

嘿嘿，將自家變成一只茶鍋，讓別人去主宰自己的命運，狐貍這個冒失的舉動，著實使讀者為它捏了一把汗。童話的懸念由此產生。

坪田讓治不想拉長狐貍變成茶鍋后的歷險旅程，卻在千余字的篇幅內妙筆生花——

賭徒將這一只茶鍋賣給了山廟里的老和尚。老和尚令小和尚把茶鍋拿到河邊用沙子擦洗。變成茶鍋的狐貍疼痛難忍，叫喊說：“小和尚，痛哪!輕點擦，輕點擦。”小和尚嚇了一跳，跑回去報告了老和尚。老和尚見多識廣，給了大驚小怪的小和尚一顆定心丸：“甭?lián)模彩切虏桢佭@類東西，就是這么說話的，所以必須好好地擦它。”

如此這般的情景繼續(xù)出現(xiàn)： 小和尚洗完茶鍋，用它燒水，狐貍變成的茶鍋忍不住怒叫，小和尚又去報告老和尚，老和尚仍然無動于衷，說：“新茶鍋這類東西，就是這么說話的。你不用怕，狠狠地加大火燒它!”

變成茶鍋的狐貍的窘態(tài)不會讓人同情，狐貍是自作自受;人們對狐貍遭遇的尷尬也不會幸災樂禍，因為狐貍傻得可愛。蒙在鼓里的小和尚的表現(xiàn)符合人之常情，他傳遞和擴張了賣弄小聰明的狐貍作為童話笑料的審美效果。倒是老和尚的表演發(fā)人深省。如果說童話中的狐貍的所作所為，作者是憑感性，是憑幻想去描摹，那么，老和尚的一言一行，作者卻是沿著理性，按照希望這個人物可能帶給人們的警示意義這個思路去塑造的。在作者筆下，老和尚是一個完全憑主觀，想當然地去處理他所遭遇的事情的一個人，他的口頭禪是：“新茶鍋這類東西，就是這么說話的。”

童話的最后，老和尚還在念叨“新茶鍋這類東西……”時，他的口頭禪還沒有來得及說完，變成茶鍋的狐貍不堪忍受旺火的燒烤，現(xiàn)出原形逃之夭夭。老和尚的武斷，與事物的客觀狀況南轅北轍。

老和尚的形象固然能給人以啟迪，告訴人們經驗主義害死人;但整篇童話形象最鮮明的還是那只滑頭狐貍。童話臨了收場，作者還讓它“粉墨登場”： 燒旺的爐火把變成茶鍋的狐貍推向了絕境，終于——

茶鍋長出耳朵來——狐貍的耳朵(想想看，一只茶鍋忽地長出一雙狐貍的耳朵，會是怎樣地令人發(fā)噱);

茶鍋長出腦袋，尾巴和腳來——狐貍的腦袋、尾巴和腳(想想看，一只茶鍋兀地冒出一顆狐貍的腦袋，一條狐貍尾巴，還有狐貍的四條腿，會是怎樣地令人瞠目結舌)!

一個又一個蒙太奇鏡頭，讓狐貍一點一點逐漸現(xiàn)出真身，那會兒，豈止是把小和尚，也把自以為是的老和尚嚇得屁滾尿流!唯有讀者在一邊竊笑。

(戴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