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行 霍松林》詠云南的山水名勝詩詞賞析

盛會昆明興未窮，神往石林少長同。東道主人亦好事，專車遠送情何隆! 相隨步入石林叢，百態千姿玉玲瓏。古藤垂枝發冷艷，時有幽鳥鳴蒼松。左穿右繞忽迷路，細聽澗水流淙淙。尋聲攀援得曲徑，拾級直欲捫蒼穹^②。望峰亭上倚欄望^③，贊嘆之聞震耳聾。“人間安得此奇境?”馳騁想象勞詩翁：或云“李白斗酒難澆塊磊平^④，一吐變作千奇峰”; 或云“范寬胸中多丘壑^⑤，揮毫落紙忽然飛向南陬潛巨龍”^⑥。“李范之前久已有石林，此說雖美吾不從。想是當年鯀治水^⑦，鳩集天下石族來堵壅^⑧。壅川之禍有似防民口，羽山一殛化黃熊^⑨。大禹聰明知水性，疏江導河弭巨洪^⑩。此輩流散徒作梗⁽¹¹⁾，揮鞭驅趕聚滇中。不見石林深處猶有石監獄⁽¹²⁾，獄中永囚石族之元兇。”辯口未合遭反問：“大禹豈有此神通? 頌揚周孔且獲罪⁽¹³⁾，況乃‘禹是一條蟲’⁽¹⁴⁾! 我聞兩億八千萬年以前海水涌，海底凸起露龍宮。瑤闋玉殿遽崩坼⁽¹⁵⁾，瓊花琪樹失蔥蘢⁽¹⁶⁾。有生之物亦化石，遂留石林萬項青濛濛。”⁽¹⁷⁾同游聞此俱解頤⁽¹⁸⁾，東指西點認遺蹤： 孰為云師孰風伯⁽¹⁹⁾;孰為雷公孰雨工⁽²⁰⁾;鬼母興妖獻狐媚⁽²¹⁾;夜叉丑態難形容⁽²²⁾;一峰之頂如花萎⁽²³⁾，應是當年御苑之芙蓉⁽²⁴⁾;彩鳳高翔忽墮地，雖展雙翅難騰空; 長劍插天忽斷折，蝦兵蟹將怎稱雄? 曼衍魚龍演百戲⁽²⁵⁾，濤掀浪卷何洶洶! 海桑巨變誰能料，人間正道愁天公。回想往日關牛棚⁽²⁶⁾，鉗口垂首腰似弓。豈意終能笑開口，八方冠蓋此相逢。攬勝小試談天技，論文初奏雕龍功⁽²⁷⁾。莫嘆明朝便分手，前程萬里朝陽紅。

①此詩寫于1979年4月。時中國古代文學理論討論會在昆明舉行，作者應邀到會并與諸代表參觀石林，乘興寫下了這篇長詩。胡國瑞教授評此詩云：“洶涌奇幻。”②捫： 摸。③望峰亭： 建于大石林一高峰之頂，登亭四望，石林全景盡收眼底。④塊磊： 心中郁結不平。《世說新語·任誕》記王忱謂阮籍胸中壘塊，故須以酒澆之。⑤范寬： 宋初華原人，名中正，字仲立。性情豁達，故人呼范寬。善畫山水，初師李成，即而嘆曰：“師人不如師造化。”因而遷居終南、太華山中，對景寫生，自成一家。⑥南陬(zōu)： 南方邊遠之處。⑦鯀(gǔn)： 傳說中我國原始時代部落首領，曾奉堯命治水，因用筑堤堵截之法，九年未治平，被舜殺死在羽山，神化為黃熊。⑧鳩集： 聚集。雍： 堵塞。⑨殛(jì)： 誅殺。⑩弭： 止住。(11)此輩： 指上文中“石族”。作梗： 禍患。(12)石監獄： 石林景點名，在小石林中。(13)周孔： 周公 (姬旦)和孔丘。(14)禹是一條蟲： 語出魯迅《故事新編·理水》。(15)崩坼(chè)： 崩裂。(16)琪樹： 玉樹。琪，美玉。(17)濛濛： 盛大貌。(18)解頤：開顏歡笑。(19)云師： 云神。風伯： 風神。(20)雷公： 司雷之神。雨工： 雨師，司雨之神。(21)鬼母： 古代傳說南海小虞山中有鬼母產天地鬼，一產十鬼，朝產暮食。(22)夜叉： 佛經中一種形象丑惡的鬼。(23)花萎： 枯萎的花。(24)芙蓉： 荷花的別稱。(25)曼衍魚龍： 即 “魚龍漫衍”，一種變幻奇特的戲術。《漢書·西域贊》注： “漫衍者，即張衡《西京賦》所云‘巨獸百尋，是為漫延’者也。魚龍者，為舍利之獸，先戲于庭極，畢乃入殿前激水，化成比目魚，跳躍漱水，作霧障日，化為黃龍八丈，出水敖戲于庭，炫耀日光。”百戲： 古代雜技，如扛鼎、吞刀、爬桿之類。此句形容石林石峰的姿態。(26)關牛棚：“文革”用語，即關押之意。(27)雕龍： 即《文心雕龍》。南朝劉勰著。是一部杰出的古代文學理論論著。本句謂會議提交的學術論文質量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