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曹身與名俱滅　不廢江河萬古流

【本書體例】

【原文】：

戲為六絕句之二

楊王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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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杜甫

【原文出處】：

——《全唐詩》二百二十七，中華書局1979年2452頁。按：第一句“楊王”一作“王楊”。

【詩話】：

0721 《戲為六絕句》此詩非為庾信王楊盧駱而作，乃子美自謂也。方子美在時，雖名滿天下，人猶有議論其詩者，故有“嗤點”“哂未休”之句。夫子美詩超今冠古，一人而已，然而其生也，人猶笑之，歿而后人敬之，況其下者乎。子美忿之，故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龍文虎脊皆君馭，歷塊過都見爾曹”也。然子美豈其忿者，戲之而已，其云：“或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魚碧海中?！比糇用勒嫠^掣鯨魚碧海中者也，而嫌于自許，故皆題為戲句。(宋張戒《歲寒堂詩話》卷下，《歷代詩話續編》本)

注：杜甫《戲為六絕句》之一：“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筆意縱橫。今人嗤點流傳賦，不覺前賢畏后生?！敝骸翱v使盧王操翰墨，劣于漢魏近風騷。龍文虎脊皆君馭，歷塊過都見爾曹。”之四：“才力應難夸數公，凡今誰是出群雄?；蚩呆浯涮m苕上，未掣鯨魚碧海中?！敝澹骸安槐〗袢藧酃湃?，清詞麗句必為鄰。竊攀屈宋宜方駕，恐與齊梁作后塵?！敝骸拔醇扒百t更勿疑，遞相祖述復先誰。別裁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汝師?！?全227)

0722 李太白杜子美詩皆掣鯨手也。余觀太白《古風》⁽¹⁾子美《偶題》⁽²⁾之篇，然后知二子之源流遠矣。李云：“《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王風》委蔓草，戰國多荊榛?！眲t知李之所得在《雅》。杜云：“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騷人嗟不見，漢選盛于斯?！眲t知杜之所得在《騷》。然李不取建安七子，而杜獨取垂拱四杰何邪?南皮之韻，固不足取，王、楊、盧駱亦詩人之小巧者爾。至有“不廢江河萬古流”之句，褒之豈不太甚乎?(宋葛立方《韻語陽秋》卷三，《歷代詩話》本)

0723 王稚欽目空一世，而能推重何仲默，愛薛君采、鄭繼之，古人作青白眼，故當如是。今人不知，視夢澤何如，而妄詆前輩，一錢不直。少陵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辈柙疲骸袄疃盼恼略冢庋嫒f丈長。不知群兒愚，那用故謗傷。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諒哉!(清王士禛《分甘余話》。見清張宗楠輯《帶經堂詩話》卷二十七《俗砭類》)

注：“李杜”句為韓愈《調張籍》詩句，詩見名句〔099〕。

0724 《六絕句》，皆戒后生之沿流而忘源也。其曰：“今人嗤點”，曰“爾曹輕薄”，曰“今誰出群”，曰“未及前賢”，不惜痛詆今人者，蓋欲俾之考求古人源流，知以古人為師耳。六首俱以師古為主。盧、王較之近代，則盧、王為今人之師矣；漢、魏，則又盧、王之師也；《風》《騷》，則又漢、魏之師也。此所謂轉益多師，言其層累而上，師又有師，直到極頂，必須《風雅》是親矣。此乃汝師，汝知之乎?蓋深嫉今人之依墻靠壁，目不見方隅者，而以此儆覺之也。盧、王亦且必祖述漢、魏，漢、魏亦且必祖述《風》《騷》，知此中之誰先，則知今人之所以不古若矣。故曰“未及前賢更勿疑”也。第五首“不薄今人愛古人”句，皆作不肯薄待今人說。愚竊以為不然。使如此說，則下三句俱接不去矣。其曰“輕薄為文哂未休”，即指今人之好嗤點古人者。此句之“今人”，亦猶是也?！氨　焙踉普?，即上“輕薄”之“薄”，言今無出群之雄，而翻多嗤點前輩，則此風乃今時之薄也。故反言以醒之，曰：若不此之薄，而不古之愛，則必逐逐于詞句之巧麗而已。吾知其不深求古人立言之意，而但惟是一詞之美，一聯之麗，必依附為鄰而已耳。揣其意，亦豈不謂從此可以方駕屈、宋哉!然自我觀之，恐與齊、梁作后塵也。如此則不流于偽體不止，與下章“未及”句，亦復針鋒相接也?！皠e裁偽體”，正是薄之也。“親風雅”，正是愛之也。杜陵薄今人嗤點之輩，至于如此!與“爾曹身名俱滅”之言，未免太刺骨矣。故題之曰“戲”也。(清翁方綱《石洲詩話》卷一)

0725 杜集《戲為六絕》，乃公論詩之詩，而人多不明其句法。如首章云：“今人嗤點流傳賦，不覺前賢畏后生。”乃詰問之言，今人詆毀庚信之賦，豈前賢如庾者，反畏爾曹后生耶?次章云：“楊王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陛p薄為文四字，乃后生哂四家之語，非指后生輩為輕薄人也?！?清汪師韓《詩學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