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第一次進菜館時才二十出頭,脫下粗布汗衫穿上伙計褂。
后廚彌漫著誘人的菜香。他看到火苗躥上鍋口,他聽到前輩們叮叮當當的燒菜聲,他感到有一股力量從心口涌出,兇猛的奔向頭頂。他的綠豆小眼瞪得更大了。
菜是好的,可前輩們兇多了,小張被一雙銅鈴大眼兒盯著,只要小張有一點點失誤(揚炒鍋力度不夠,菜絲切的粗細不均勻),就會被老師傅用一雙長滿肉繭的大手狠狠的扣在后腦勺:“笨蛋!”
小張所在的菜館在北平是出名的醬燒菜館,老師傅們最拿手的醬料是菜館的看家寶貝。樹大招風,北平幾家不友好的同行組織了一次廚賽,平時挺熱鬧的北平更熱鬧了。記者,報社,其他幾家廚師代表,食客都如一群螞蟻涌進北平。賽場上,兩個最不友好的的光頭和長馬褂,臉蛋頂的高高的不停地向菜品裁判點頭作揖。小張作為副手和前輩們應戰了。
冬夜,北風將西伯利亞的冷酷帶進了菜館。慌忙中,小張在醬料中少放了雞舌香,肉蔻和桂皮也沒搗好。裁判們把吃進去的牛肉又吐了出來。前輩們在廚房里抽著悶煙,坐著,蹲著,倚著;二樓傳出茶杯破碎的聲音、老師傅和老伴的爭執結束了。走之前師傅夾著煙頭,在煙霧中說:“俺師傅說,香料啊,磨啊,搗啊!該加的一點都不能多一點都不能少,師傅錯啦,俺忘了教你啦!剩下的,你自己走吧!”
小張回到了鄉下老家——一個半畝不到的土房和一塊四畝薄田,小張在村里人的指指點點下買了田。華北的山,是那么富饒,滿山的野生香料,這些都是小張希望的最后寄托了。踩著清晨的陽光,小張背著小竹籠上山找合適的香料,深山草叢,崖壁。土房中,一個灶臺,一個菜板,小張不斷的嘗試配出最好的醬料。沒有收入來源的的小張生活愈來愈艱難,為了能湊齊讓他繼續下去的錢,小張只好去借,村里人窮,借不來,城里錢莊,不愿借。最后小張在青痞里借了驢打滾(高利貸)。小張拿著洋錢,又回到了鄉下。
蒼天不負苦心人,小張把香茅粉和雞舌香混進黃豆醬里發酵,在配上甘草、果草、桂皮、八角、茴香煮出的鹵水腌過的里脊,兩樣調料混合后,燒出的醬里脊讓原來菜館的老板原諒了他。
看到小張,老師傅只是沖伙計會意地笑笑。小張知道自己成了,竟大哭起來,用他那少去一根小拇指的手掌擦干附著在粗糙皮膚上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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