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十二子詩(并序雍正本注:甲戌孟夏。)
梅溪野人既見黜于春官,齒髮老矣,悟虛名之可厭,知林泉之足樂也。
家之東南隅有井焉,泉清而味甘,井畔有脩竹數(shù)百挺,闢小徑以通幽,有梅數(shù)根,欹臥乎竹間,兩桂蒼然,夾井而植。
因蒔蘭于竹林之下,植昌陽于井旁,以增野趣。
予與賓友,杖屨徜徉,賦詩飲酒,弈碁于其間,頗足自適。
遂命曰“林下子”,且字竹曰“子脩”,井曰“子深”,悔曰“子先”,桂曰“子蒼”,蘭曰“子芳”,昌陽曰“子仙”,梅溪野人為之主,故自字“子野”。
仍賦七詩以寓意。
牡丹芍藥,花中之富貴者,桃李艷而繁,凡艷之屬,俱非休下客也,皆不取。
予既醉而臥,夢有五人來謁,自稱黃公,丁公、柳先生、三徑居主、三槐公子,予延之坐,黃公乃前曰:“聞主人有林下之游,與六子為友,褒之以名字,寵之以詩章,亦一時(shí)之雅致也。
某雖不才,然封植于君家久矣,獨(dú)不與茲選何耶?”予曰:“予非敢忘公也,然所取者,皆井竹間諸友,公所居差遠(yuǎn),予與客游林下,而公不在眼,故不與焉爾。
”黃公艴然曰:“主人欲隔籬墻分爾汝耶!”予媿其言,許以嘉客處之。
丁公踵進(jìn)曰:“主人昔有幽居三詠,某與黃公、竹公與焉,今竹生首與林下選,黃公亦辱千金之諾矣,主人茍未忘壁上語,愿以某處坐客之末可乎?”言未畢,柳先生三人俱進(jìn),皆有請(qǐng)焉,予悉頷之。
既覺而思,此必吾家黃楊、丁香、槐、柳、菊也,予不可食夢中言,遂字黃楊曰“子嘉”,丁香曰“子素”,柳曰“子春”,槐曰“子夏”,菊曰“子秀”,復(fù)賦五詩以贈(zèng)之,通前凡十二子焉。
時(shí)甲戌孟夏也。
竹子脩
萬木蕭疎怯歲寒,子脩相見喜平安。
世間寧有揚(yáng)州鶴,休訝平生肉食難。
井子深
度量泓泓井子深,客來車轄總能沈。
定須再筑新亭覆,不負(fù)先君好事心。
先人昔嘗以亭覆井,目曰投轄。
梅子先
竹外溪頭手自栽,羣芳推讓子先開。
好將正味調(diào)金鼎,莫似櫻桃太不才。
桂子蒼
學(xué)仙深愧似吳郎,賴有吾廬兩子蒼。
疑是廣寒宮裹種,一秋三度送天香。
蘭子芳
國香入鼻忽揚(yáng)揚(yáng),知是光風(fēng)泛子芳。
林下自全幽靜操,縱無人採亦何慯。
昌楊子仙
天上星郎字子仙,結(jié)根拳石傍清泉。
豨苓方入醫(yī)師手,誰識(shí)仙姿解引年。
黃子嘉
保綠軒前黃子嘉,非松非柏亦非花。
故應(yīng)喚作思人樹,數(shù)十年前閱我家。
丁子素
雨底含愁雪裹芳,琉璃葉映小何郎。
世人競重熏籠錦,子素何曾怯瑞香。
柳子春
夾道青青柳子春,自從栽植幾番新。
如今已作參天樹,應(yīng)笑衰遲老主人。
槐子夏
方苦炎炎畏日長,欣蒙子夏惠清涼。
三槐雅是王家物,為榜新亭擬舊堂。
菊子秀
子秀霜中色更佳,(原作嘉,據(jù)四庫本改。)金錢粲粲滿庭堦。
淵明異日開三徑,端仗玆花慰(原作尉,據(jù)四庫本改。)老懷。
王子野
場屋虛名且罷休,歸來聊效晉人游。
林問諸子總非俗,肯與野人為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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