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
李怡帆
天上人家,醉王母、蟠桃春色。宮闕城外,悲學子,腸斷《馬關》。
頤和園內德和園大戲臺,因老佛爺愛聽戲,年年月月都有戲班子排戲候著等傳召,今兒被點召的就是近期風頭正盛的長春班。傳旨的小太監剛走,深受慈禧太后寵愛的臺柱子驪歌就拉下了臉,面無表情道:“明兒又該有人作詩夸我們‘戲子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了”。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咱們下九流的小人物就別操心那外頭的大事兒了,橫豎在這宮里,有太后老佛爺頂著,管他什么馬關條約牛關條約的,都糟踐不到咱們頭上來。”知她憤怒的班主威嚇地瞪了眼四周的人,愁眉苦臉地勸解。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驪歌轉向班主,一字一句堅定地宣布,“今天我要唱穆桂英掛帥,此一去我要把那安王賊平,馬到要成功。”
果不其然,太后震怒,平時來往親熱的貴人們恍若未見,驪歌不屑一見的風流紈绔王爺載泓出言相助,詼諧逗趣讓老佛爺轉怒為喜,并把驪歌賜給了載泓。
“以后穆桂英掛帥這種戲少唱,這京城的天啊,快要變了。”回府后王爺收起嬉笑,嚴肅道。“多謝王爺提點。”因對他荒唐一向成見頗深,心中不屑,驪歌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他又笑了笑,也不甚在意,又道:“驪歌愁絕不忍聽,你這名聽著像是要分離。你本名是什么?”
她抬起頭,笑中帶煞,“奴婢生在汨羅江畔,因感懷屈原忠事楚國,所以本命離歌,《離騷》的離,《九歌》的歌。”
從此在王府安家,一住就是四年。靡靡之音充耳,膏粱錦繡不能展顏,直到一次夜深心煩,無意游逛看到了翁同龢密見載泓,心中起疑,留心觀察蛛絲馬跡才估摸出他應該也是心懷國事,變法圖強,心中的大石落地,眼中的天空方有了色彩。
那年春光明媚,十里桃花,皇帝親政日久,變法雖障礙重重但依然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他們在鄉下的莊子里賞春,她在亭臺上輕輕吟唱:惟愿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變故似在一夕之間,袁世凱背叛,太后重掌大權,皇帝被囚,波濤暗涌,風聲鶴唳。最終變法失敗,翁同龢被罷免,一干維新人士被斬首,載泓降爵幽禁于府中,她在事發前被偷偷安置在城外的莊子里,等載泓一起南下隱居。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她等到了風,等了到雨,卻始終沒有等到他,只有鴻雁傳來短短的書信:生不為人杰,死當做鬼雄,道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原來,不管是驪歌還是離歌,最終都預示著分離。
后來的后來,八國聯軍攻入京城,太后皇帝西逃,聽說是他率領殘兵征戰殺敵,城破之日,再無音信,只有千里之外的她默默流淚,為載泓唱最后一曲離歌: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遙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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