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大家都說她是個天才。這不是恭維,連她的父母家人都這么認為。
是啊,有幾個小孩一歲開始認字,三歲就可以讀報紙給不識字的奶奶聽,五歲就可以看圖寫話了呢?當別人家的孩子還在玩泥巴、過家家的時候,她獨自在家抓著一本厚厚的書,封皮上寫著《格林童話》。
七歲,她上小學二年級。學校里開始考看圖寫話,而對于這一項考試內容,她已經練習了兩年的時間。她寫得很好,有時抒情,有時寫景,有時編故事,花樣百出,經常讓語文老師意想不到。因為創新潛質,她的看圖寫話經常得到滿分。期末考試的時候,她的語文得到了九十九分,只是因為寫錯了一個“南”字。
語文老師把她的“天才”越捧越高,讓小小的她竟然產生了一種站在高山之巔的感覺。
只是高處不勝寒,因為經常受到表揚,同學們都不太喜歡和她玩。母親時常告誡她:“你不用和那些天天只知道玩的同學玩,回家有書跟你玩。”從小到大,她從未違逆過母親,因而獨來獨往,變得越來越不會和人交往了。
八歲,她上小學三年級。學生們開始正式練習作文。第一篇作文的題目是《洗紅領巾》,老師帶來洗衣粉在班上親自做了示范。回家后她也洗了一遍,寫出了一篇作文交給老師。下課后老師把她叫了過去,告訴她她的文章和大家的文章沒有任何不同,毫無創新,要她重寫。
小小的她不明白,只是洗紅領巾,能翻出多少新意來?她自己洗紅領巾的過程就是這樣,難道要她編嗎?不過她從小就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回家后絞盡腦汁重新編出一篇作文,第二天忐忑不安地交給了老師。結果老師對她的文章大加贊賞,還當做范文在班里朗讀。
于是她知道了,原來編造也是可以有好作文的。靠著編造,她繼續保持著班里作文第一,站在老師為她架構的“高山之巔”上。
九歲,她上小學四年級。她的作文依舊寫得很好,總是被當做范文在班里朗讀。期末考試是一次調考,他們的卷子需要拿到市里統一批改。她早慧,知道這是一次表現自己的機會,就卯足了勁要在作文上大顯身手。可是臨近期末,老師卻突然要求他們背作文,因為期末考試會考書上的作文題目,他們只需要把之前的作文背一背,考試的時候默寫到卷子上就可以了。
聽完老師的話,她在座位上愣了幾分鐘。之后,她默默拿出之前的作文本,開始背誦她的文章,若無其事。
她不明白,考試就是考試,如果作文靠這樣,那還有什么意思?這不是降低難度,而是讓他們失去了一次練筆的機會啊!
十歲,她上小學五年級。他們班換了一個新的語文老師。新老師重視作文,每一次作文都要求同學們反復修改,一直到跟她腦中的構想一致為止。新老師并不喜歡她,因為每一次她都不按照老師的想法寫,而是另辟蹊徑,因此她經常被老師批評。她心中既困惑又難受,但她沒有朋友,也不愿意告訴母親(害怕母親因此而失望),只好把難過獨自咽下,心里想著能早點離開這里就好了。
在她的心里,文章是沒有標準的。沒有人可以要求她按照他的想法來寫作。在她心里她寫得很好,依舊站在高山之巔,只是那高山之巔上多了幾分清寒的不認可。
十三歲,她上了初中。她考進了一所離家很近又很不錯的初中,不知為何,她依然沒有朋友。初一的時候,她的語文老師對她非常欣賞,經常在班里表揚她的文章。這位語文老師思想開明,容納她在作文上的不同想法,也鼓勵她不走尋常路。只是她發現自己的想法越來越少,漸漸地跟大多數同學想得一樣了。她心中十分惶惑,去找了母親,母親告訴她:“如果你標新立異,怎么在考試中獲得高分?”她啞口無言,因為在期末考試中,她的文章被判定抄襲,因為她寫了一篇小說,老師們都告訴她,初一的學生是寫不出小說的。
那一刻,她有一種感覺,感覺自已從高山之巔不停地跌落、跌落,連帶著她的驕傲,一直不知道跌到什么地方。
十四歲,她上初二。他們班換了一位語文老師。這位老師很喜歡她的才華,但卻總是給她的作文打低分。她拿著作文去找老師,老師靠在椅背上閑閑喝茶,瞥了她一眼后教導她:“中招考試對于作文是有一套自己的格式和套路的,你不按照套路來寫,當然是低分。”
她質疑:“作文怎么能有套路呢?”
老師笑了:“如果沒有,改卷該有多麻煩?久而久之就約定俗成了。中考作文,你看著它每年題目都在變,其實沒有變,都是讓你寫經歷了什么事你成長了,把那件事寫出來,心理描寫好一點,有點景物描寫就可以了。我有經驗,你跟著我走,沒有錯。”
她迷惑,難道扼殺學生的創新只是為了改卷方便?這不是顧此失彼嗎?還有作文題目,怎么會是這樣呢?只是中考是她一生的大事,面對中考,面對分數,她第一次低下了頭,選擇了屈服。
她想,等過了這一段時間,自己的靈思還會出來的,不要緊。
從此,她的作文混跡于眾人,庸庸碌碌。
后來中考成績出來,她的作文果然給她漲分,她順利地進入了一所重點高中。這一次,她沒有絲毫站在高山之巔的感覺,因為她崇高的寫作理想已經輸給了考試的現實。
高中以后,經常會有一些作文競賽。她愛好寫作,競賽又和大學相關,便一個不落地參加,可是從未獲獎。老師看到她的作品,總是嘆息:“創新度太低了,千篇一律,怎么可能出彩?”
聽到老師的評語,她愕然,心中浮現出了那個當年靠著花樣翻新的看圖寫話站在高山之巔的自己。那是自己最輝煌的時候,因為有新意,她站在高山之巔上。后來自已的新意慢慢消磨殆盡,也就漸漸地跌落谷底。如今換她站在下面,仰望那些高山之巔上的人了。只是,她還是想問,這究竟是誰的錯呢?
作文點評:
其實并沒有什么對錯 ,更多的是聽從你的內心。一切都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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