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

在他眼中我可能只是一只小鳥，在每年的春天，站在樹的枝頭歌唱。但從他人的行為里，我卻知道了，他其實是個聾人。

第一年我也是初見他，那時他已是白發蒼蒼…公園一條僻靜的小路，周圍有許多成年的樹木，而這里也就是我的棲身之所。

我是剛搬到這里的，也不記得是剛搬來的第幾天，我遇見了他，他一個人緩慢地移動著輪椅。枯黃泛皺的手看起來還是很有力的。他眼神盯著前方、黑眸深邃的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他直到我樹下才停下。然后就是他的嘆息聲。

才出生我看到了很多同類飛了回來，我以為老人跟我一樣是孤獨的，可當來了一對夫婦，我才知道原來他有家人。那他在嘆些什么？

公園里的樹葉由幽綠變得泛黃、再到搖搖欲墜……時間在一點點流逝，我該去南方了。第二年我會回來看他，因為我得陪著他。那對夫婦來的次數實在太少了，公園里似乎除了我和他，就再也沒有別的事物。如果我是歌唱家，那么他就是我唯一的聽眾。

第二年，我如期而返。他似乎知道我回來了一樣，早早地便在樹下等候。不，他又怎么會知道我會回來？他又變蒼老了。我恍然覺得他像是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就算很淺，臉上的密布皺紋也讓我覺得，時間沒有放過他。

當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他推著輪椅打算回去，斜陽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不過幾百米的路，他顫抖的手卻推了好久。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朋友，你要照顧自己啊！”可是他又怎么會聽懂呢？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我的視線里，而我又多想飛過去陪著他。

我又該飛回南方了，越來越多的落葉催促著我趕緊動身。逐漸光禿的樹枝告訴我時間在流逝。我終于還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走了。在他目送的方向，我的身影逐漸在他的視線里消失，朋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第二年，我早早地飛了回來。路上的同類都問我，何事如此匆忙？我并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在趕路。回來時并沒有見到他，是因為我提早回來了嗎？

一天、兩天、三天……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猜到他不會再來了。直到有天路過了那對夫婦，有個小女孩問：“媽媽，這里是爺爺生前最喜歡來的地方嗎？” “應該吧，兩三次見他都在這里。”

他去世了，我傷心得大叫起來，仿佛要把嗓子唱壞。想起以前日日的陪伴，我禁不住想要落淚，但又有誰能明白我的心情……兩天后，我的嗓子再也不能發出聲音。

那對母女卻再次來到這里，只聽小女孩兒開口道：

“那天的小鳥叫聲真好聽！這次怎么沒有了……”